胡洋木葬在哪裏,這是個問題。
警方已經出書麵報告,經調查證明是自殺。
“他在州貴老家還有旁的親戚嗎?”做筆錄的警察再一次詢問,可對麵的男人目呆滯,眼神空地盯著那張死亡證明。
“家屬簽完字後,就可以領走了。”
周平桉腳步不穩,扶著警局的牆麵勉強站穩,辦公服務大廳全是人,他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許抒。
周平桉隨便抓了個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神恍惚地追問,“您好,我想問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孩,人呢?”他生怕對方不清楚,還特意用手在自己的肩頭比量了一下高度。“十七八歲的模樣,長發,大概到我這兒。”
“哦,你是說從康複治療醫院帶回來的那個孩,被我們同事帶去心理諮詢室了。”對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起來也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你是什麽人?小姑娘的狀態不是很好,建議你們家屬要關注的緒和態。”
“你坐那稍等一下吧,我去幫你問問。”警察熱心指了下大廳裏的連排椅,示意他過去。
周平桉遲鈍的應了聲,又客氣的道了謝。
許抒從心理諮詢室出來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大廳裏的周平桉,似乎短短一天時間,他像是滄桑了許多,原先比尺還要直的脊背此刻卻微微佝僂著,眼窩深陷,眼底還有一層淡淡的淤青。
頭發糟糟的立著,整個人全著頹靡,有那麽一刻,真的很害怕他會徹底一蹶不振。
想重新打起神,幫著辦胡洋木的喪事。
許抒深深的吸了口氣,向他走去。
“能送我回家嗎?我有東西要給你。”不等他開口,許抒搶在他前麵安排好了一切,慢慢蹲在周平桉前,想要抬手去他。
周平桉不聲地躲開了,聲音裏有著濃濃的倦意,“走吧,送你回去。”
兩人並排走著,出了公安局的大門。
周平桉裏叼了顆煙,用手攏著點火,他兩個指尖撚著煙,猛地深吸一口,眉宇擰結,揮之不去的鬱結愁悶。
許抒抱著雙臂,安安靜靜的站在他邊,側過臉去看他,聲音極輕,“把他葬在北京吧,他喜歡北京。”
周平桉沒應聲,隻是將煙湮滅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抬手攔了輛出租車。
他報了個地址便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再言語,司機察覺到氣氛怪異,識相的把廣播調小聲。
許抒坐在後座一團,將頭埋進臂彎裏,幾節頸椎骨白皙突出,格外分明。
“短時間不要再去學校了,在家裏待些日子。”周平桉盯著後視鏡看,終於舍得開口了。
像是想到什麽,他又補了句,“許將那邊,我可以去解釋。”
一提到那人,許抒瞬間繃直,堅定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會和爺爺說明緣由,他理學校那邊的事。”
周平桉點點頭,不再做回應。
車子飛速地駛過平江大道,他們默契的同時看向窗外,回憶起那個冬天的夜晚,那輛銀灰的桑塔納也駛在這條路上,後座的胡洋木放著汪峰的那首《怒放的生命》,那時,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許抒有一瞬間很想問,為什麽胡洋木會想不開,死他的到底是什麽?
但隻是別開頭,趁著車子進隧的那一刻飛快的抹去眼角的淚。
“你等我一會,就一會。”許抒將那箱著副駕駛座的玻璃,生怕他讓司機開車離開。
周平桉看了眼時間,“大約多久?”
部隊家屬院占地極大,各家各戶都是獨立的二層小樓,主路哪怕是開著車子都得用上幾分鍾,更別提到哪一棟哪一戶了。
許抒焦急地說,“十分鍾,能等嗎?我是真的有東西要給你。”的手指著車窗玻璃,因用力而變得泛白。
“嗯。”
許抒得到肯定的回複後,立刻抱著紙箱往回跑,上沒有帶證件,警衛員認得,放了行。
滿滿一箱的磁帶專輯抱在懷裏並不輕鬆,許抒跑得很快,衝進家門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上二樓臥房。
“誰呀?”
家裏的保姆阿姨拿著抹布,探頭詢問道。
許抒將那箱專輯磁帶放進臥房床底,又從書櫃裏找出紅的鐵盒,半跪在地上打開,裏麵有幾件金首飾,小時候家裏長輩送的。
胡拉了兩下,從最底層出一張深綠的破舊存折。
那是姥姥留給的,裏麵有一筆不小數額的錢,姥姥是阿茲海默癥晚期,最後逝世在海南那個溫暖如春的地方。
彌留之際,記不得所有人,隻是裏不停重複念叨著,家裏冰箱頂層有個存折是留給阿苑的。
阿苑就是,就是阿苑。
從來不缺錢花,這筆錢從小學一直存到現在,利息漲了又漲,興許早就不是存折上的這數字了。
“阿苑,你不是應該在學校嗎?怎麽這個點回來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家裏阿姨聽到靜後也跟上樓,順著聲音找到了的臥房。
半跪在地上,頭發淩,眼眶紅紅地翻著那個鐵盒,這裏麵全是些小玩意,有小時候最喜歡的發卡,也有幾件嬰時期收到的金首飾禮,平日裏從來不打開,被視作珍寶,也不許別人。
即便是打掃衛生,家裏的阿姨也會刻意避開這個小盒子。
許抒不聲的應了聲,“沒什麽事。”
阿姨識相的下了樓,立刻將那存折放到口袋裏,顧不上歇就往外麵跑。
跑累了也不敢停,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早已超過約定好的時間了。
可還是看見了周平桉,他蹲在一棵樹的旁邊,神憂鬱的抬頭著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過去,輕聲說抱歉。
“胡洋木常我阿妹,那他也算是我哥哥。我想幫他完最後的心願,想幫他留在北京。”從口袋裏掏出深綠的存折,遞到周平桉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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