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看著漪如那殺氣騰騰的眼神,全然不以為忤。
“方才在圣前,我已經解釋過了。”他說,“你不曾聽到?”
“我不信。”漪如道,“長沙王怎會放心讓你來?”
李霽道:“為何不放心我來?我父親多年不曾回京覲見,我代他來一趟,天經地義。”
漪如瞪著他,低聲音:“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朝中想對你下手的人多了去了,若再想上次那樣出些意外,可無人能夠保你。”
李霽的角彎了彎,目揶揄:“如此說來,你夢中那神仙果然不在了麼?”
漪如哂然,隨即道:“不在了。我早跟你說過。”
“如此,當真憾。”李霽云淡風輕。
漪如狐疑地看他。
“你來京中,莫非是要來做什麼大事?”說,“大到連生死都要置之度外?”
李霽不置可否:“反正你不必為我的安危心。”
漪如眉頭蹙起,正要再說,李霽卻朝后抬了抬下:“你妹妹回來了。”
漪如回頭,玉如兩手空空走了回來。
“姊姊,”著兩只紅紅的小手,囁嚅道,“那些花枝太韌了,我折半天也折不斷……”
漪如忙將的手拉過來細看,了,道:“折不斷便不折了,手弄破了怎麼辦?下次切莫強來。”
玉如應一聲。
卻聽李霽在旁邊道:“那芍藥在何?”
玉如著他,轉往亭子那邊指了指。
李霽道:“且在此等我。”說罷,他邁步往亭子走去。
漪如跟過去看,只見李霽從腳下的靴子上出一柄匕首來,輕輕一割,方才玉如折不下來的那支芍藥就到了手里。
他把芍藥遞給玉如,玉如面上一喜,接過來。
“還要幾支?”他問玉如。
玉如抬頭向旁的漪如。
漪如忙道:“再折兩支便是,我母親只放在妝臺小瓶里點綴點綴。”
李霽不多言,挑兩支生得好又半開未開的,割斷枝條。
漪如看著他將匕首收到靴子上,只見那靴子是織金的,看著頗為致。只是沒想到那繁復的花紋之下,竟藏著玄機。李霽的匕首在靴子里,全然看不出來。
知道,所有宮的人都不能帶兵,王侯們的佩劍,都在進宮門之后給了衛保管。
“原來你還留了后手?”漪如瞥著李霽。
李霽道:“故而我跟你說過,不必為我的安危心。”
那神頗為傲氣,仿佛漪如大驚小怪。
漪如撇了撇角。
“你在京城逗留多久?”又問道,“過了這萬壽節就回去麼?”
“還未定下。”李霽道,“我父親久不曾回京,聽說王府空置多年,破舊了許多。我想逗留些日子,將王府修繕修繕。”
漪如不可置信。
“你在廣州不是忙碌得很麼?”說,“你們家又不在京城住,修繕王府做什麼?”
李霽卻看著:“你似乎很不樂意我留在京城?”
漪如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忽而聽得后傳來一個聲音:“世子。”
那聲音,頗有幾分耳。
漪如回頭,目定住。
是崔珩。
看到他,李霽亦出訝。
“崔將軍。”他說。
只見崔珩走到他面前,道:“圣上在尋世子,在下聽說世子往這邊來了,便過來看看。”
李霽頷首,道:“方才殿上喧鬧,我出來氣,這就回去。”
崔珩頷首,未幾,目看向李霽旁的漪如。
“這兩位是高陵侯家的閨秀。”李霽道。
崔珩了然,向二人一揖:“原來是嚴君。”
漪如帶著玉如還禮:“北寧侯。”
行禮時,姿端莊而文雅,面帶矜持的微笑,似含帶怯,聲音溫。
李霽忍不住瞥一眼。
“你也回去吧,莫到走。”他說,“待我得了空閑,便去府上拜訪。”
漪如想到嚴祺提到長沙王時那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心想你千萬別來。
可臉上卻笑盈盈的,矜持地向他一禮。
“知道了,”漪如輕聲道:“靜候義兄。”
聽到那最后兩個字,李霽微微一怔,眉梢了。
說罷,牽起玉如的手,步履款款而去。
“王世子。”只聽崔珩道,“還是快快回殿上吧。”
李霽收回盯著漪如背影的目,頷首:“將軍請。”
*
用過膳,已是午后。
苑中的宦貴眷們,多都有了些倦意。侍宮人們撤去碗盤,奉上瓜果小食和茶酒,樂伎在殿上奏起輕緩的樂歌,頗有雅意。
離正殿不遠,有一依園而建的宮室,名為眠花殿。外栽滿了春季開花的花木,當下正是花繁錦簇之時。
皇帝與一眾賓客用過膳之后,移步此間,賞景消食。
跟隨他到這里來的,都是些親近之人。
方才,溫妘讓宮人去將太子的兩個兒帶來。皇帝看著孫,頗是慈祥,親自給們遞了一盤栗子糕。
一眾皇子公主也圍繞在周圍,其樂融融,可謂溫馨。
沒多久,中山王和韋襄、王承業也來到,各自帶著兒。
眾人才坐下,侍來報,說韋貴妃到了。
是妃嬪,方才只能待在苑另一邊的文心齋里,不能像皇后一樣到正殿里面,接賓客朝拜。不過那妝扮致的臉上,全然看不出一點不高興。
“陛下。”走進來,笑盈盈地行禮,“妾來遲了。”
王皇后正抱著太子的二兒,抬眼看了看,淡笑的臉上無所表示。
皇帝頷首答了禮,看到韋貴妃后的趙王,道:“方才不見你,原來是去你母親那里了?”
趙王的年紀只比太子小幾個月,量卻比他瘦一些,看上去文質彬彬。
“稟父皇,”他恭敬道,“兒臣方才在宴上,聽父皇說近來進食脹氣難消,想起母親宮中有良藥,特去向母親討來,呈與父皇。”
皇帝看向文貴妃:“哦?”
韋貴妃微笑著,從宮人手中拿過一方錦盒,到趙王手里。
趙王捧著錦盒上前,呈給皇帝。
皇帝將錦盒打開,只聞得藥味濃郁,里面放著幾顆棕的藥丸。
“這是妾家中收藏的古方制而。”韋貴妃道,“藥材不貴,卻頗是有效。妾父親當年亦時而有些胃腸之疾,一丸下去便見效。”
說罷,語中帶嗔:“陛下勞國事,也該惜。若非今日阿琛見陛下不適,將此事告知妾,妾竟是不知。”
皇帝微笑:“小疾罷了,你和阿琛有心。”
說罷,他讓侍韋貴妃和趙王賜座。
韋襄坐在下首,著須,神似頗為滿意。
王皇后冷眼看著,邊出一嘲諷。
“妾記得年節之時曾問陛下,壽辰時想得些什麼禮。”王皇后還寒道,“陛下說,金玉帛,天下無所不有,且勞民傷財,不足為用。倒是詩詞歌賦,不費錢財,心意無價。太子將陛下之言謹記于心,這些日子為陛下作了一篇賦,陛下可要賞鑒賞鑒?”
“哦?”皇帝將目看向太子,似頗興趣。
太子隨即起,向皇帝一禮:“稟父皇,兒臣確實作了一篇。”
皇帝頷首:“可念來聽一聽。”
溫妘著太子從侍楊的手里接過一卷帛書,臉上出期盼的微笑。
太子將那帛書展開,緩緩念了起來。
皇帝的眼睛半閉著,似在休憩,又似在仔細聆聽。
待太子念完之后,他的臉上無所波瀾。
“用詞算得工整。”他說,“只是行文太過中規中矩,反而顯得迂了。”
太子的神僵了僵,忙向皇帝一禮:“兒臣這便去改一改。”
“不必了。”皇帝擺手,“既然念了出來,便是落子無悔,改了有甚意趣。”
說罷,他饒有興味地看向周圍眾人,“只有太子作了文章麼?”
話音才落,只見趙王又起一禮,道:“兒臣也作了一首。”
王皇后等人的目都看過來。
只見趙王也從邊侍手中取來一卷帛書,在皇帝面前朗聲誦念。
皇帝聽罷之后,臉上出些笑意,道:“這篇,意趣有些,韻律卻了些講究。這篇賦,你拿給宮學的博士看一看,讓他們指點,日后必有進步。”
趙王忙恭敬應下。
這話,比點評太子的好聽許多。
王皇后臉上神變得不好看,邊笑意斂起,卻聽旁邊傳來一個聲音:“陛下,阿竣前些日子練筆,不曾作賦,卻得了一首詩。妾覺得倒是應了今日的景,陛下可想聽他念一念?”
眾人看去,說話的是王承業的妻子徐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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