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苑在府中西南角,有些偏僻,在這里住下,轉眼十年。
前七八年,他在外頭的別苑住,不回這個家,也沒見過,只是偶爾從北鳴里聽說一些家中的事。
前兩年,他搬回來了,顧老夫人每況愈下,他不能不在跟前盡孝,上兼的職位也卸下不,為著有更多的時候在家。
他和周鶯走到今天這一步,他沒想過。
他一直避免與接,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以什麼名義去說。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青蘿苑外,守院的婆子臉皮了下,上前蹲行禮:“侯爺。”
守門是職責,可這里是顧長鈞的家,他是家主,他想去哪里都可以,婆子覺著自己沒立場說什麼,只是乖乖讓開了路。
周鶯在屋中坐著,聽到外頭的說話聲就站了起來。
落云過來掀了簾子,顧長鈞邁步走。周鶯站了起來。
他還是頭回走的屋子。
屋里燒著炭盆,熏著淡淡的不知名的香,這間屋子他從未踏足過,也沒想過會和這個屋子里住的人有什麼集。
他朝那人看過去。
換過裳,應是打扮過,重新輸了頭發,臉上薄薄施了黛。
知他要來,為他打扮過。
落云上了茶就出去了,周鶯手在袖中攥著,有些張。
昨晚一過,所有的事都不一樣了。
天下人都知道,他們這對叔侄相了。
等著的會是什麼?下定決心要和他一起面對,等待他的又將是什麼。
顧長鈞緩步靠近,不行禮,左手出握住的右手,牽著坐在炕上。
凝了好一會兒那張明艷人的臉。
才低聲道:“別怕,我都安排好了。有幾件事,我要告訴你,沒有經由你允許,讓你來到這個家。如今又沒有經由你允許。我沒有把握你聽了以后還能接我。但我不能瞞你了,遠在我決心要和你在一起之前,這件事我就想做了。”
周鶯見他說得鄭重,心底沒來由的有些慌。覺著他要說的事定然不一般。
顧長鈞握著的手,目越過晶亮的眸子回到十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時他只是個年,被兄長丟到軍營里去歷練。他自小生得比同齡人高大,沒一點兒孩子氣,只是聲音還有些稚,不開口的時候,也能唬一唬人。
那晚他在城西職守,跟著統領夜巡。兄長人喊他過來,問他今晚子時,西門誰負責職守。各門職守都是事先安排的,但為了防止給人窺城防詳,會在外做兩份職守名冊。有時遇到特殊況,也有將領相互代班。
那時的顧長鈞還沒有和兄長決裂,自己在軍中大半年,因聰敏好學,當時的統帥韓將軍很喜歡把他帶在邊。他便如實說了,是孟副將守著大營,韓將軍有要事在城外,今晚不回京城。
他又問:“兄長有事嗎?”
顧長琛諱莫如深:“朝廷的那些事,你不懂。”
他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長鈞那時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以為不過是兄長關心他在軍中的況,小小年紀,進了軍營輕易回不得家,為的也不過是家人的一句贊揚。
他自來家世就好,生得又俊逸,讀書也不錯,原不用吃這麼多的苦的。可兄長要他歷練,說顧家世代做文臣,手里沒有兵權就永遠只是一座空架子,富貴終不長久。
負責城門防守的是西營副將孟世林。不過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只要兄長愿意去城門下走一走,也能知道。他從沒想過這樣一個小小的消息能引發什麼禍患。那時他不懂,一分一秒在戰場上都可決定勝敗生死。
孟世林的府邸遭到夜襲,逃出一個哭天搶地的孩子,到城下嚷道“家里給人洗劫了”。
孟世林驚了,連忙帶部下往回趕。顧長鈞在半途看見他們騎馬經過,當時還有疑慮,怎麼守城將領帶著人離開了城樓。
一刻鐘后,城西兩城門失守。外頭不知何時埋伏了幾千兵士,趁夜奪下了城樓。事出突然,連調援軍都來不及。
后來他才知道,孟世林在路上被人狙殺,那晚西門城樓上死傷慘重。
顧長鈞那時年紀雖小,但種種事發生后,他還是想通了其中關節。
盛王反了。
只要安心候個二十年,皇位也是他的,母親是中宮皇后,晉帝就這麼一個嫡子,下頭的皇子們份天分都不如他。他才二十歲,他怎麼就這樣心急?
四九城里大火漫天,為轉移視線,街上各都遭了火難。
城頭要調人馬守城,要去追擊逆賊,還要去救助百姓。顧長鈞著眼前的相,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一定,不一定是他……”
可是盛王謀逆的消息一傳出來,顧長鈞就再也騙不了自己。
那個人,居詹世府詹事,是盛王的左膀右臂。盛王府謀這種大事,如何瞞得住他?
顧長鈞奪了一匹馬,瘋狂地朝皇城走。
火漫天,到都有人在哭喊。
有一隊一隊的兵士在驅逐想要涌去安全地帶的百姓。
滿是瘡痍,這個原本平靜的國都。
遠傳來沉重的鐘響,一聲一聲。滿滿敲了十二下。
那是宮門被破、最最急的況下才會傳出來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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