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韞端了酒杯,看著前方。楚瑜無奈,靠在柱子上,盯著衛韞,開始認真思索:「你比他長得好。」
沒想到開口就是這個,衛韞不由得僵了僵,楚瑜見他似是被誇得害了,不由得掌大笑:「我們小七怕是不知道自己長得多好,你可知我在閨中時,你十三歲跟隨父親凱旋迴來,我同眾位貴族小姐去迎接你們。當時我就坐在茶樓包廂裡,看見你們衛家子弟領軍城。那天你跟在你哥哥後,一出來,我就聽人家說,哎呀,那個小公子好俊啊,我一眼瞧見就挪不開了,長大後一定是華京第一男啊。」
楚瑜浮誇學著那小姐的口吻,說著說著,自己倒忍不住笑起來。衛韞靜靜瞧:「那時候,嫂嫂也瞧見我了嗎?」
「瞧見了,」楚瑜回想著那遙遠的過去,其實滿打滿算,應該已經過了十四年,然而當刻意回想,卻覺那回憶彷彿就在昨日一樣,明明早該忘卻,仍舊在這一刻,想起了衛家子弟著銀甲,意氣風發城的模樣。楚瑜抿了口酒,嘆息出聲:「一眼就看見了。」
聽到這話,衛韞心裡總算是舒展了些。
他發現自己果然還是耳子,楚瑜說著些好聽話,他就覺得開心。於是他再次追問:「除了長得好,我還有什麼比顧楚生好?」
楚瑜沒說話,酒喝得多了些,抬眼看著年此刻清澈的眼睛,那眼睛如寶石一樣,引人窺探往前。楚瑜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將如玉的之間輕輕指在衛韞的口,如薄櫻一般的,吐出兩個字:「心正。」
「你如天上皎皎月,」輕笑:「他似月下晚來香。阿韞,你不需要同他比較的。花開會敗,唯日月永恆。人一生唯有心正,才得長久。」
「聰慧也好、出也罷,從不是最重要的,如何當一個人,纔是人活一輩子,決定其命運的本。」
衛韞沒說話,他目落在楚瑜指尖:「那麼,嫂嫂覺得,要如何當一個人呢?」
「無愧於人,無愧於心。」楚瑜靠回柱子上,嘆了口氣道:「別傷害他人,是做人的底線。但別傷害自己,是做自己的底線。」
「好難。」
衛韞果斷出聲,楚瑜笑開:「所以說,做人難啊。」
衛韞不說話了,他發現楚瑜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無論任何時候,隻要同他這麼簡簡單單說幾句話,他就覺得一切都會被安。時間、世界,都彷彿與他們隔離,他們在一個獨立的空間裡,這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安靜說著話。
衛韞端起楚瑜的給的酒,同說這話,聽著楚瑜一句一句誇讚他。
說話,他喝酒,兩個人肩並肩坐在長廊上,彷彿兩個孩子,訴說著所有心事與未來。
衛韞說他想為衛家報仇,想滅北狄,想讓國家有一個聖明的君主,想看海清河宴,四海昇平。
楚瑜就說想等天下安定了,想去蘭州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想做什麼做什麼,最好能養五隻貓兒,還要有個小魚塘。
衛韞喝了酒,有些困了,他一喝酒就容易困,楚瑜卻是越喝越的型別,他撐著自己問:「為什麼想養五隻貓兒。」
「小時候在邊境,大哥不喜歡貓,」楚瑜比劃著:「我就一直沒養,可我隔壁有個妹子,就養了五隻貓,我每天饞啊,隻能爬牆過去蹭貓玩。我那時候就想,等我以後長大,飛黃騰達,我一定要養五隻貓!」
衛韞聽著,支吾著應聲點頭,楚瑜越說越高興,細細描繪著自己未來嚮往著的生活。說著說著,衛韞再也支援不住,突然就倒在了楚瑜肩頭,楚瑜微微一愣,扭過頭去,看見衛韞毫無防備的睡,許久後,才慢慢回過神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總是看著這個孩子要強撐著自己當鎮北侯的樣子,當他驟然靠在自己肩頭時,居然就覺得有那麼幾分心疼。
衛韞其實很久沒睡好了。
昨日同樣是連夜奔波,睡下時衛韞沒睡下,醒來時衛韞仍舊醒著。如今還神采奕奕,他卻已經撐不住倒在自己肩頭。
酒意上頭來,覺得自己側這個人,彷彿就是自己親弟弟一般。不忍心挪他,便就讓衛夏拿了毯子來,蓋在他上,坐著喝著酒,抬頭瞧著月亮。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衛韞慢慢醒過來。他許久沒有睡得這樣沉過,茫然著睜了眼,他就看到他側的楚瑜。
楚瑜提著瓶小酒壺,朝他笑了笑:「醒了?」
夜風吹過來,衛韞酒醒了許多,他直子,上毯落下來,小聲應了聲:「嗯。」
「你醒了,我就走了。」
楚瑜撐著自己站起來,穿著寬大的袍子,頭髮隨意散著,手裡提了壺小酒,背對著他聚了聚酒瓶:「早點睡,回見了。」
說著,便赤腳走在長廊上,轉離了開去。
衛韞看著月落在那人上,風吹得子廣袖長發飛揚,紅的頭繩在一片素中格外鮮明,手中小酒瓶上纏繞的紅結穗子跟隨著的作在空中來去,起起伏伏。
他就這麼靜靜瞧著,旁邊衛夏走過來,小心翼翼道:「侯爺,就寢吧?」
衛韞垂下眉眼,拿過楚瑜方纔喝過的酒瓶,他突然特別想知道,楚瑜喝過的酒,是什麼味道。
他喝了一口,楚瑜喜歡喝的酒是果酒,帶著些甜味,纏繞在齒之間,侵蝕得人意誌全無,弱不堪。
他低頭看著手心裡的小酒瓶,許久後,站起來,同衛夏道:「以後嫂嫂喝的酒都要溫過以後再送來,不然就不準喝了。」
衛夏愣了愣,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卻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清晨醒來,衛韞再次去找了顧楚生。
顧楚生正在換藥,他聽聞衛韞來了,不慌不忙讓人將傷口包紮好,這才往前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隨後道:「侯爺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賜教?」
顧楚生說著,目卻是不自覺打量向衛韞。
衛韞上的氣質與昨日不同,昨日明明像一隻齜牙咧將所有豎起來抵外敵的小,今日卻驟然收起了自己的倒刺,展現出了一種從容溫和的態度。
然而這份從容溫和卻非可欺,任何人瞧著他,都能察覺有一種無聲的迫傳遞在他的舉手投足裡,不是刻意為之,隻是因高位,與生俱來。
顧楚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是沉默著等著衛韞開口。衛韞抿了口茶,神平靜道:「衛某前來,是為昨日之事道歉。昨日衛某出口妄言,還往顧大人不要見怪。」
顧楚生沒想到衛韞居然是來說著這個,他沉默著聲,等著衛韞接下來的話。
衛韞靜靜看著他:「你與我嫂嫂的事,我昨日已同嫂嫂談過。你們的事我不會管,我也不希你們的事會影響朝政之事。」
「這是自然。」
顧楚生沒想到衛韞居然能將這些事都分開,他抬頭看衛韞,十五歲的年,經歷昨日那樣的惱怒,眉宇間卻不帶半分怨氣,反而真摯道:「顧大人要以做馬前卒換一個好前途,這是衛韞答應你。但嫂嫂之事不能作為此事賭注,顧大人知道吧?」
「明白。」
顧楚生果斷點頭,也不遲疑。
衛韞從手裡出了一張紙來,隨後舉杯抿了一口。
「上麵是陛下近日出行的時間,挑個好日子,」衛韞放下茶杯,輕聲道:「告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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