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韞皺起眉頭，楚瑜轉頭看向宮門的守衛，抬了抬手，讓所有人散開去。顧楚生小聲道：「衛韞，我們等這樣一個皇帝，等了多年？若是順兒不當這個皇帝，你要誰當，誰當就能比順兒當得更好？」

「可這也得他選，我答應過他，他有選擇的權利。」楚瑜皺起眉頭：「20年前，為了穩住局勢，為了江山，為了百姓，我送他宮，如今，天下太平，你們卻說，他做的太好，所以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了？」

「阿瑜，我明白你的心，」顧楚生麵焦急：「可是你想過若順兒不當皇帝之後會怎麼樣嗎？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於不顧啊！」

「那也是我們的事。」

楚瑜認真開口：「我們的責任怎麼能讓下一輩人來犧牲？如今大楚國泰民安，遠非當初局勢，就算沒了順兒，天也不會塌！」

說完，楚瑜一把推開顧楚生，徑直往宮走去。顧楚生急急跟上去，衛韞卻抬手擋住他。

「你也是如此作想嗎？」顧楚生盯著衛韞：「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

衛韞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顧兄，我們家夫人最大，你要是能攔住，我絕對不跟著走。」

「我若攔得住他，還和你在這磨蹭什麼？！」顧楚生大怒。

「我就知道，」衛韞嘆了口氣：「你就是撿著柿子。你攔不住他，我也攔不住的。」

說完，衛韞放開手，轉朝著楚瑜追了過去，大聲道：「夫人，等等我！」

顧楚生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追了上去，大聲道：「你們走慢點兒！」

三個人來到了趙順的寢殿。趙順著便服，正在寫字，楚瑜和衛韞進來，趙順似乎早已料到，也不覺得奇怪。他抬起頭來，恭恭敬敬道：「父親、母親。」

而後他便看見氣籲籲跟上來的顧楚生，他愣了愣，卻還是行禮道：「太傅。」

衛韞點點頭，抬手讓其他人下去，趙順上前來，親自給三人斟茶。

「我也不賣關子了，」衛韞開門見山道：「我們今夜來，是想問你最後的答案。」

「我明白。」趙順微笑起來。顧楚生有些著急，起道：「順兒……」

話還沒說完，楚瑜一拍桌子，怒目看過去，冷聲叱喝道：「閉！」

得了這句話，顧楚生一時有些氣短，所有人都知道顧相這一輩子沒怕過誰，除了楚瑜。

趙順看出三人之間的氛圍，他笑了下，溫和道：「太傅不必擔憂。朕明日冠禮，日後朕便人了，朝堂之事，還需要太傅、父親、母親多多指點。」

聽得這話，三人都愣了，顧楚生詫異道：「陛下的意思是，您會一直留在宮裡？」

「會不會一直留在宮裡朕不知道，可是，朕會一直當這個皇帝。」

「為什麼？」楚瑜皺起眉頭：「如果你是為了我們……」

「不是，」趙順果斷開口，他看著楚瑜，神裡帶了暖：「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我順著父親和母親的足跡走遍了大楚。我從百姓的口裡聽到了你們的過往。我知道了，如今這個大楚是怎麼來的，我也明白了，今天的興盛建立於什麼地方。我是衛七郎和北將軍的孩子，可能與生俱來便繼承了父親和母親品。我同你們一樣，我不想讓百姓苦，也不想讓他人蒙難。看見別人因為我的努力而得到幸福，我很開心，看見這個國家繁榮昌盛，我就覺得我的心裡，有熱翻滾，讓我覺得，我這一輩子是值得的。」

「我也曾經幻想過，有一天我不當皇帝該是什麼樣子，可是當我以著一個普通貴公子的份走在街上，當我發現我想做什麼事都無能為力，當我想要幫助誰，卻要大費周章的時候，我就覺得。還是當皇帝更好。」

「我很激你們給了我這樣的機會，讓我能有得選擇。如今，我想選擇留在這裡。」

「這個決定不是貿然作出的，」趙順神鄭重，卻又帶著笑容：「我是走遍了很多路，看過了很多人，最終才決定，我獨獨要留在這裡。」

衛韞沒說話，他靜靜看著趙順。

其實趙順的長相，如今已經能清楚看出來那與衛韞相似的廓，衛韞一瞬間覺得，趙順彷彿是二十歲的自己，端正跪坐在自己前，認真而清晰開口--

我留在這裡，為蒼生，為家人，也為自己。

聽到這話，顧楚生徹底放下心來。

三人靜靜看著趙順，他們才發現，轉眼20年，這個孩子真的徹底的長大了。

他們三人又和趙順聊了幾句，終於纔出了趙順的寢宮，三人走在長廊上的時候，顧楚生突然頓住腳步，仰頭看著星空。

「我發現，」顧楚生帶了一笑意：「這星星和二十年前相比，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可是我們卻老了。」

「是呀，」楚瑜嘆息出聲：「他們都長大了。」

「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衛韞開口。楚瑜和顧楚生轉頭看他，片刻後，三人對視一笑。

他們的時候時代結束了，可那些熱、那些榮，卻將永垂青史，永存時。

無論是後世褒貶不一的顧楚生，還是被當作英雄的衛韞，亦或是活於傳奇話本的楚瑜，他們這一生，也不算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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