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一貫喜奢靡，所居之地無不是悉心打理過的。

此刻金玉寶堆砌的小院，榻上赫然躺著一人。

正是凌霜。

兩人四目相對，無聲的沉默似只持續了瞬息，又像是過去了萬年。

凌霜面如金紙，面上維持著平淡冷靜的神，卻僵如鐵板。

青嫵聲音很輕：“天后傷的你？”

凌霜睫了下，張開，然而不等出聲，青嫵卻又開口：“我知道了。”

凌霜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那聲‘小嫵’就要口而出，被死死咽了下去，啟齒時變了：“剎剎……”

青嫵恍若未聞，上前將打橫抱起，道：“明天表姐要大婚，按照人間婚俗該有長輩為梳發……”

凌霜怔住，腦海中浮現出穆英的臉。

在人間歷劫時，生下一子一，但兒其實有兩個。

穆英那個孩子，也是長在膝下的。

可明明記得，穆英應該已親了才對？

下意識要開口詢問，卻猛地咬住舌尖，怔怔的看著青嫵，鼻頭驟然酸了起來。

雖然有彌的寬解，可凌霜私心上依舊不想讓自己為青嫵的負累，不想讓青嫵知道，自己已恢復了記憶。

不了解蕭沉硯，卻聽聞過見過曾經的太子蒼溟。

誠如彌說的那般，蒼溟的確有救的能力！

可的小嫵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

又要割舍出多大的利益，作出多犧牲？

的存在，就是天帝為小嫵設下的局。凌霜恨自己的無能懦弱，恨自己的猶豫不決。

逃不過那一己私，在彌的勸說下，產生了搖。

想著……想著臨死前若能再見一眼兒也是好的。

可低估了青嫵的聰明。

只一眼而已，就被看穿了。

青嫵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大雍，還未到皇宮，一道人影迎面而來。

看到來人的瞬間，凌霜繃。

出現的，赫然是還在閉關中的蕭沉硯。

神域直接展開，將青嫵和凌霜拉其中。

凌霜負重傷，莫說行，便是言語都要耗費極大力氣。

但在蕭沉硯展開神域的剎那，垂危重傷的瞬間發出的速度和力量，讓青嫵都措手不及。

擋在青嫵前方的凌霜試圖直背脊，但不控的佝僂著，息重，手心冷生汗，卻如護犢的老母般，死死擋在青嫵前。

明明自難保，卻堅如銅墻鐵壁。

青嫵抿，目晦難言。

蕭沉硯后退一步，恭敬的向凌霜彎腰一禮。

“霜伯母，阿硯來遲了。”

凌霜怔住，曾遠遠見過眼前這位，當時的他高高在上，目下無塵，似獨立于三界之外，沽冷疏離。

而眼前之‘人’，恭敬的向彎腰行禮，宛如最乖順的晚輩。

恍惚間，彌說的那些話又在耳邊回響：

——蒼溟那家伙，才是真瘋子。

——他如今既是人又是神，變回蒼溟時，他可是個純種‘大孝子’，遲早孝死天帝天后。

——變回蕭沉硯時……嗯，厚無恥遠勝于我，被剎剎拿的妥妥的……

彌的聲音消失，在凌霜腦中紛繁浮現的卻是屬于人間時的回憶。

見過眼前‘人’的年時，見過他意氣風發，有別于為神時的鮮怒馬。

他曾救過的命，曾以喂養過的兒，為其取名青嫵。

曾無視過禮儀尊卑，與那皮猴兒似的孩兒云錚一起鉆過狗，不肯喚穆夫人，偏要一聲伯母。

他是蕭沉硯，是人族曾經的皇長孫。

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凌霜繃的逐漸放松。

青嫵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與記憶中那憨糯的小孩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阿娘，讓硯臺為你療傷吧。”

凌霜長睫輕，住鼻間酸，啞聲應下：“好。”

……

蕭沉硯以蒼生之火，輔以，果真穩住了凌霜的傷勢。

只是要徹底痊愈，非一朝一夕。

但總歸是無命之憂了。

神域中，凌霜臉好轉許多，那種神魂時刻都要碎裂的覺消失，蕭沉硯的神力像是盤虬的樹，將的神魂強行固定住。

此刻神力自行運轉起來，氣息也逐漸平穩。

蕭沉硯睜開眼，起間，青嫵攙住他。

他對上的眼，不莞爾，借著的力氣站起來：“放心，我還沒那麼虛弱。”

青嫵抿，嘟囔道：“你當然沒啊，我又不擔心。”說著，瞄他一眼：“不和你說謝謝了，你當婿該做的。”

蕭沉硯忽然低頭，以額頭輕撞了一下的額頭。

青嫵眨了眨眼，下意識朝凌霜的方向看了眼，見對方還閉眸調息著，沒有瞧見自己和蕭沉硯親昵的舉，長松一口氣，然后狠狠剜了男人一眼。

“守點規矩啊，你都不害臊。”

蕭沉硯挑眉，這話從里說出來還怪稀奇的。

原來自家小鬼也知道害臊啊？

“岳母恢復了記憶，過去就是爽利的子，不會在意這些小節，再說……”蕭沉硯握住的手：“你我是夫妻，親昵些有何不妥。”

青嫵瞧出了他眼底藏著的戲謔，指甲在他掌心用力了，又白他一眼。

“你的神力還好吧？”

“嗯，無礙。”蕭沉硯輕聲回答：“閉關這些時日都恢復了。”

青嫵知他沒說假話，卻也看的出替阿娘療傷也并無他展現出的那般輕松。

“撐不住了你就把蒼溟那狗東西放出來。”青嫵認真道：“使喚你當牛馬，我會良心不安。榨那家伙，我是毫無負擔。”

蕭沉硯神有些復雜，語氣有些怪異：

“我才剛出來，你就想換人？”

青嫵目瞪圓：“你語氣怎麼酸溜溜的？你可別說你吃味啊，我這是想換人嗎？我這是想換牛馬。”

說著了下蕭沉硯的腦門：“你傻啦？還與那家伙搶著當牛做馬。”

蕭沉硯握住的手指頭，冷睨，哼道：

“為岳母療傷，怎就是當牛做馬？”

“你莫要阻礙我盡孝。”他說著，放下青嫵的手，端起了大男人的架子，下頜微抬：“去，旁邊老實呆著去。”

青嫵手有點，耶嘿。

長本事了啊，蕭硯臺！

居然敢對下命令？你小子是想倒轉天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