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時盛宴(上)
我宋時宴,三歲之前時宴,跟媽媽姓。
都說人三歲之前沒有多記憶,而我可能是個另類:三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腦子裏都會重複播放三歲之前每天在海水沙灘裏打滾的日子,一遍遍回憶,懷念。
我出生在海邊,阿婆說媽媽生我之前,正陪著媽媽在海邊散步。那天的夕格外好看,周圍小鎮裏炊煙嫋嫋,正是萬家燈火的晚餐時間。而我也很乖,到了醫院沒多久就平安落地了。
按阿婆的話說:你媽媽生你沒罪,阿婆就知道你長大是個孝順的孩子。
阿婆告訴我這些的時候,我已經在京城姓“宋”很久了。
我很愧地地下了頭:“阿婆,讓您和媽媽失了。我一點都不孝順,都不能把你們接到城裏去生活。”
阿婆疼地我的腦袋:“阿婆和媽媽一點都不喜歡城裏的生活,我們就喜歡這裏。阿宴隻要經常回來,阿婆就滿足了。”
在京城讀了不到一個月兒園,我就跟父親說要找媽媽。
父親抱著他和他後來的妻子生下的妹妹,斜我一眼:“你爺爺為了讓你回來,做了多工作你知道不知道?我現在的家都差點因為你沒了,你還不知足?我告訴你,姓了老子的姓,以後死也是宋家的鬼!你爺爺讓你怎麽做你就必須怎麽做!”
那時候我三歲多,已經學會了看大人的臉。
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提找媽媽,連寒暑假想回去看阿婆都必須拿著一堆獎狀去找爺爺。
爺爺有好幾個家,每個宅子都很大。有假山流水,有一年四季都開花的花園,也有絡繹不絕進進出出的漂亮車子。
但我一點都不喜歡,因為那裏的空氣裏沒有大海的味道,耳邊也聽不到海鷗的聲。
宋家的人很多,當著爺爺的麵,他們都會誇我兩句,會對我笑。但爺爺不在的時候,他們指著我鼻子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時,臉上的神像是地獄裏的惡魔。
沒有一個小孩不願意被大人喜歡的,但大人喜歡小孩的模樣應該不是惡魔的樣子吧。
每周末和節假日,爺爺都會邀請很多帶小孩的客人來家裏玩,讓我跟那些小孩玩。每次他們來,我都會把爺爺給我準備的玩和零食拿出來招待他們,可每次到了院子裏,他們就會甩下我,故意不帶我玩。
“我爸說宋時宴是私生子。”
“什麽私生子?”
“私生子就是壞人生的!白雪公主的壞後媽那樣的。”
“我媽媽說宋時宴是小野種,不夠檔次跟我們做朋友。”
“但是他每次會跟我們分好吃的好玩的呀!”
“雪花公主的後媽也給白雪公主吃蘋果呢!那是毒蘋果!”
“……”
兒園的我,本聽不懂那些話,但我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
我明明什麽也沒做,他們怎麽就都不喜歡我呢?
我不理解,我很難,我怕再聽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怕看到他們嫌棄我的臉。
我隻能離他們遠遠的。
爺爺問我為什麽不開心,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隻能指著院子裏的花說:“這裏的花沒有我阿婆養的好看。”
爺爺已經很老了,坐在了椅裏,我腦袋手都沒力氣了:“阿宴,這世上真正的人上人都是耐得住寂寞孤獨的。那些每天生活在熱鬧裏人,長大了不會有出息的。”
爺爺的話讓我想起了班裏的楠笙。
說起“熱鬧”,是我們班、我們兒園最熱鬧的孩子。
到哪,哪裏都呼呼啦啦跟著一群小朋友,男生生都喜歡,老師園長也都老誇。教室裏,是最開心的一個,也是話最多的一個,兒園裏的活,每個都會參加,還都是要站C位的。就像一個會到跳來跳去的小太,走哪都是一片燦爛。
我不理解地對爺爺說:“可是熱鬧的人,好像很開心。”
爺爺笑著說:“他們的開心都是暫時的,以後你為了人上人,你能決定他們開心不開心。”
我似懂非懂,但我依然羨慕楠笙。
楠笙的名字顧楠笙,但老師都會笑瞇瞇楠笙,小朋友們也都這麽了。
但我知道我是另類,我不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我還是“顧楠笙”。
小朋友們紮堆的事,我都不能去湊熱鬧。但顧楠笙這個小孩獨樂樂不滿足,好像還必須讓大家都和一起眾樂樂。
總是來主找我:要坐我旁邊的位置,要看我畫的什麽畫,要看我玩積木,連玩遊戲都要和我一起。
總是在笑,可的,暖暖的。
但我想起那些去我家做客的小朋友們,他們在有大人的時候也會對我笑,但一轉又會一起甩開我。我怕顧楠笙也是那樣的小孩,我寧願從來沒對我笑過,也不要笑過之後又罵我是野種,罵我不配和他們一起玩。
直到十歲後,我才知道那些小朋友對我做法是孤立,是霸淩。
但我一點都不介意。
因為,我發現顧楠笙對我的笑是真的,從來不會變臉。哪怕我不理,不願意和一起玩,也不生氣。
搬著小凳子坐我邊,我挪走,就不厭其煩地又搬著凳子追我來,我坐哪,去哪,坐下來呲著白牙對我笑。
老師不在的時候,總是找我說話,問我很多無聊的問題,我不想回答,不理,就嘿嘿笑:“宋時宴,你不知道吧?我給你講吧!不收費的!”
遊戲活時,我也離遠遠的,可不管我在哪個隊伍的最後,都能找到我,然後小小的個頭還要站我後麵,拉著我的服不放。
從兒園到小學,一直都像個小尾一樣跟著我。
所以,我本不介意別人是不是在孤立我,因為我早就不關注別人了,我每天隻會關心顧楠笙來了沒,會猜測今天又會用什麽花招來逗我、挑戰我。
我確定,我喜歡顧楠笙這個小孩,我每天都想見到。隻要在邊,我好像一整天都充滿了力量,不管是學習還是活,都想卯著勁和比拚比拚。
育課上,一個小胖子同學哭哭啼啼來找老師告狀:“顧楠笙打我,我的兩邊臉都被他打了……”
我們才發現,小胖子同學兩個白白的臉上都紅紅的。
老師還沒把他哄好,顧楠笙跑來“自首”了:“是我打的!他該打!以後再胡說八道,我還要打!他爸爸媽媽不打他,我打!”
那是我第一次見顧楠笙生氣。
十歲的小孩,瘦瘦高高的,看起來也是文文靜靜的,小公主一樣,可生氣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雙手叉腰,滿臉通紅,瞪著小胖子的眼睛紅得像小兔子。
老師有點懵,完全不相信楠笙會打人,溫地問:“小楠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給老師說說。”
“沒有誤會。”楠笙兇兇瞪著小胖子:“才十歲,就罵別人是小野種,長大了就是社會蛀蟲!”
“啊?俊俊,你是不是罵人了?罵誰了?”老師問小胖子。
小胖子可能是被楠笙的氣勢嚇到了,不哭了,看著楠笙的眼神裏都是愧:“楠笙,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罵了。”
他不是給老師保證,是給楠笙。
我當時隻顧著看生氣時也那麽可的楠笙了,本沒注意小胖子罵的是誰。
結婚那天,傅家的弟弟們假裝吃醋地說他們姐姐對他們很兇,他們沒一個不怕姐姐的,對我都沒兇過,他們想看楠笙跟我生氣的樣子。
我便說:“十歲時打一個小胖同學時我就見過兇的樣子了,可的,一點不怕。”
我的宋太太嗔我一眼:“還不是為你才打抱不平的?”
原來,那一次小胖罵的是我。楠笙居然打了比高比一頭、壯兩倍的男同學。
我愧得不行,想要喝酒遮掩難堪,又被我的宋太太一把搶去,灌進了景言的裏:“以後你姐夫的酒,都你來喝。”
景言敢怒不敢言,作為回報,他後來每次有孩糾纏他時,他都來找我要明星朋友們的簽名打發那些追求者。
恩,是的,雖然我退圈了,但公司還是培養了不新人,我和楠笙都了幕後老板。
當初進娛樂圈,我算不上走投無路,我隻是想用最短時間積累盡量多的人脈、資源和經濟能力,然後把時間節省來去追求我的楠笙。
楠笙去國外讀書時,我很舍不得。
側麵問過我的建議:“宋時宴,你喜歡國外嗎?要不我們一起去國外讀書吧!”
我沒理,但心裏早已經兵荒馬。
要出國了?
那我們不是要分開了?
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們……是不是沒有可能了?
我要不要跟表白把留下來?
最終,我當時自認為是的理智戰勝了我的慌:“我不去,你去吧。”
立刻搖頭,笑瞇瞇地:“你不去,我去幹嘛?我一個人師夷長技回來治你啊?你要去的話,咱倆可以一起去學習國外的東西,以後再回來,做個國版史斯夫婦,帥翻了。”
我當時get到點是:“你喜歡間諜夫妻還是喜歡打鬥的?”
楠笙臉有點紅:“史斯夫婦其實可恩了,我和簡一樣不會煮飯。”
我開始為不去國外讀書到慶幸,可當家人找到我時,我才知道我狹隘了:我不該阻止的發展,不該拖的後。本來就是個活潑外向的孩,又是學霸,多學東西是的興趣所在。
我假裝一點不舍得都沒有,讓出國去,並和約好大學畢業後“頂峰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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