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公主寵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像極了自己的父皇,喜這種徒手相搏的角斗表演。
可皇后卻覺得,兒家就該在閨中修習琴棋書畫,整日看一群男人赤膊相斗像什麼話?
故而今日的生辰宴會,公主只能瞞著皇后,請到宮外的角抵表演班子,等看完表演,皇后就是想怪罪也晚了。
角抵戲之后,臺上戲班唱起了昆曲的《慈悲愿》,這些世家小姐們素日看多了杜麗娘和卓文君,偶爾換換口味,看唐三藏西天取經也覺得很有意思。
沈潤向來不喜這些咿咿呀呀的戲曲,與陸修文別了眾人,離開前幸災樂禍地提醒崇寧公主道:“姨母那邊你自己看著代。”
崇寧公主推了他一把,笑道:“我讓父皇來替我做主,母后還能當真罰我不?”
上了馬車,沈潤才發現陸修文還眷不舍地往園瞧,“你看什麼呢?”
陸修文攥手掌,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阿潤,你等我一下。”
說罷一路小跑折回,往戲臺的方向去。
瑞春忽然被人喊了出去,回來時在阿朝耳邊說了句話。
“你說……那位陸小公爺找我?”
阿朝怔愣半晌,想起方才臺下他悄悄盯著自己,心中有些眉目。
考慮到對方出自鄭國公府,其父、其祖父又是哥哥在朝中的同僚,將人晾著只怕不大禮貌,阿朝猶豫片刻,還是起去見。
與那位張揚倜儻的武安侯世子不同,陸修文是一種文秀斂的氣質,也是京中世家子弟中有的真才實學,否則也不會被選為太子伴讀。
陸修文今日之所以跟沈潤過來,原本是偶然從公主口中聽得這位謝家小姐也會到場,他回去在母親鄭國公夫人面前提了一,沒想到鄭國公夫人竟拊掌大喜,稱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叮囑他定要找機會前往,務必先于京中其他貴族子弟,在那位謝家小姐跟前上一臉。
倘若真能與謝府結親,無論對國公府,還是他自己的前程都大有助益。
盡管陸修文有讀書人的清高,向來不愿如尋常世家子弟那般,祖先的蔭庇虛度,他是要通過考科舉走仕途的,何況以他世代簪纓的家世,原也不必靠妻族上位,但最后終是拗不過母親的敦促,還是過來了。
卻沒想到,這位謝家小姐竟生得如此仙姿佚貌,他自認博覽群書,卻想不出任何華麗辭藻能與之相配。
至于沈潤,風流之名只怕不亞于當初的梁王世子,謝閣老斷不會將妹妹許配給那樣的人,而他今日近水樓臺先得月,或許正是良機。
只是不知,會不會來?
陸修文立在樹下,心焦灼不已,卻又不能表現在臉上,直到腦海中那個揮之不去的影緩步向自己走來,心中的巨石方才落下。
阿朝已走到近前,卻見那人仍舊癡癡著自己,心下有些好笑。
瑞春連喚兩聲,陸修文才回過神來,趕忙拱手賠禮:“陸某冒犯了。”
阿朝回禮道:“不知陸小公爺有何要事?”
溫的嗓音令他心中微微一漾,陸修文和的目落在上,心跳卻已如擂鼓,“打擾姑娘聽戲,是陸某的不是。冒昧請姑娘來,是想問姑娘……可曾議過親?”
他聽母親說過,這位謝小姐尚未及笄,大抵是未曾議親的。
且今時不同往日,便是從前在濟寧許過人也無妨,份懸殊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謝閣老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妹妹,又豈會舍得讓嫁回濟寧?
果然見微微紅了臉,輕輕搖頭:“不曾。”
陸修文向來沉穩過人,歡喜的神盡數在眼底:“實不相瞞,陸某雖與姑娘僅有一面之緣,心中卻甚是欽慕,不知姑娘可有意……”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急了,生怕嚇到,又慌忙改口:“陸某并非干涉姑娘的心意,只盼來日姑娘議親之時,能考慮陸某一二……”
阿朝也未曾想到他竟如此直白,一時訥訥,良久之后才抿抿道:“我……都聽我哥哥的安排。”
陸修文面微紅:“是,是該聽閣老大人的安排……”
凌硯在暗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不咬牙切齒,雙拳握出骨節錯位的聲響。
這位陸小公爺還真是好大的膽,竟敢肖想他們謝府的姑娘!
側的暗衛已經畫完像,凌硯當即道:“同方才那幾幅一起送往宮中,給大人過目。”
春未園的畫冊很快送到謝昶手中。
戶部的員一見有人來稟,全都嚇得抖如篩糠。
殿一陣死氣沉沉的平靜,唯能聽到首輔大人指尖翻頁的聲響,如刀尖捻磨后背般的清晰。
謝昶一頁頁翻開畫冊,漆黑的眸愈發沉戾下來。
第一幅是臺上兩名赤搏斗的角力士,小丫頭坐在臺下,倒是看得尤為認真;
第二幅畫人頭攢聚,打前頭的那兩位正是武安侯世子沈潤與鄭國公府的陸修文,兩人的目甚至毫不避諱地落在面前的清麗上;
至于第三幅……謝昶暗暗手中的狼毫,邊溢出一冷淡的笑。
他倒是沒有想到,陸修文看著文弱寡言,竟也敢打阿朝的主意!
可畫中的低眉斂目,竟未見排斥之。
謝昶沉默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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