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何其荒謬。
“阿姐,你的病剛好不久,北巡繁雜,便不要同行了,好好養著,朕歸來后,等你主持春宴。”
落薇將所有的濃郁緒生生咽下,只留下溫婉一句:“好。”
皇帝離去之后,落薇抱來古琴,在諸家畫像前奏了一曲《江神子》。
“……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遣誰聽?”
“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1]
琴弦勾勒間,閉上眼睛,想起的卻是那盞墜地的走馬燈。
碧落花開,當春風雨多。
人面何去?
吹夢山河。
走馬燈上一片空白,里的紅燭也斷了數截,空白的絹面上憑空生出一朵一瓣一瓣綻開的花朵,,白,是海棠花。
一聲如同銀瓶擊碎般的刀劍聲撞破平靜,于是有鮮漫延而出,那朵海棠被完全浸,浸一片昏紅、一片暗黑當中,永恒地寂滅了。
第2章 東山故人(一)
靖和四年,歲次癸卯,春日橫流。
皇帝的劉禧步皇后所居的瓊華殿前,先見了滿園晾曬的子。
——并不是后妃的禮服。
皇后出名相世家,是個再賢德不過的人兒,人前人后一不茍,自封后以來,輔政盡心、克己復禮,就連史臺上那幫不茍言笑的士人言,都對稱頌不已。
照理說,皇后對皇宮禮儀爛于心,最是知曉什麼場合該行什麼禮數、著什麼,這些,宮中之人從未在皇后上見過。
于是眼前的場景更加撲朔迷離,劉禧心中納罕,隨著皇后近的宮人穿行過園,忍不住抬頭看。
如今正是春時,園里垂和西府海棠并種,含苞吐萼,半開半閉,天藍如澄翠琉璃,日過樹木的罅隙落在地面上,風搖影,細碎窸窣。
一條條如同花樹魂所幻,和著微風,帶飄拂,如夢似幻。
黛藍薄云煙、拓枝紅月華舞、杜若輕紗芻云……皆是當年京都最的款式。
這些子養得極好,嶄新如昔。
劉禧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低聲問起了前皇后的人煙蘿:“娘娘這是……”
煙蘿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回道:“昨兒白里,娘娘人抬出了出嫁前封存的幾個大箱子,將這些進宮前的子全找了出來,洗凈熏香、日中晾曬……想是娘娘得閑,尋些時的玩意兒懷一番罷了。”
話音方落,劉禧便隔著正殿大門遠遠瞧見了著金鱗紫緞玄朝服的皇后,心中怪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皇后這樣的規矩人,就算尋出了這些子,也不會穿著朝宴的。
他拍拍袖,還沒進門便干脆利落地行了個大禮:“臣給娘娘請安。”
落薇正張著雙臂,任宮人為兩袖熏香,香煙上浮,便索閉了眼睛,聞聲也不曾睜開,只是懶懶道:“劉翁,不必多禮。”
劉禧站起來,半躬著子笑道:“娘娘,陛下春巡歸來,宴席將開,陛下怕娘娘記掛,特意遣臣來迎駕。”
去歲北方打了幾場勝仗,朝堂甫定,小昭帝便在上元過后北上春巡去了,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巡幸,一是為了激勵得勝將士,二也是拉攏北方的宗室權貴,為自己親政鋪路。
皇帝一去,三月有余,今春閏二月,駕歸來不久后,恰是第二個二月二的節氣,落薇便將本該再晚些的春宴挪到了此日,君臣同宴,也算是為眾人洗塵。
春宴照例設在宮西南側的點紅臺上,劉禧是皇帝近的侍臣,遣來迎,是向群臣示帝后的鶼鰈深。
落薇乘輦往點紅臺去,金冠在頭頂得脖子生疼。
然而對這樣的迫痛已經漠然,只是正襟端坐在輦臺上,聽著耳邊珠玉撞的聲響。
一路無聲,經過一段林道時,落薇忽地聽見了劉禧在前方的一聲低責:“……大人唐突,給娘娘謝罪罷。”
落薇輕輕蹙眉,還未等抬頭看去,便聽見一個懶洋洋的男子聲,聲音中并無幾分恭敬,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微臣給皇后殿下請安,請殿下恕臣不敬之罪。”
此宮苑繁復,初進宮的朝臣誤打誤撞地上的轎輦本是常事。
然而聽了這句話后,落薇沒來由地到了一種奇異的荒謬之。
全然陌生,語氣是、聲調也是,清潤、散漫,荒謬從何而來?
怔愣片刻,沒有想清楚,于是抬起眼來,向前瞧了一眼。
眾宮人抬輦沉穩行進,尚未路過方才給請罪的臣子,道旁也恰有一隊侍奉的人,正恭謹地跪著,連頭都不敢抬。
見探看,劉禧連忙湊近了解釋:“娘娘,是不宮中道路的大人誤至。”
落薇問:“是誰?”
劉禧搖頭,簡單答了一句:“臣也不識得。”
但看他意味深長的神,并不像是不識得的模樣。
他不肯說,落薇亦懶得怪罪,只是示意他退下。
劉禧恭敬垂手,走到前列,為讓出了打量的視野。
落薇的目移向道旁直跪著的青年臣子上,還沒有看仔細,對方便似察覺到了的注目一般,緩緩抬眼,繼而毫不畏懼地朝看了過來。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
肩挑兩房的顧宜宣在林攸寧懷上身孕之後便再也冇有跨進過她的院子。 林攸寧要強了一輩子,苦熬到兒子成了狀元,要頤養天年的時候,卻被找上門來的顧宜宣氣的一口痰冇上來死了。 重生之後,林攸寧的目標隻有一個:壽終正寢。
馮玉貞爹孃不疼,丈夫早逝,唯唯諾諾、逆來順受過了一輩子,在個性冷淡的小叔子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住的時候,也因爲怯懦拒絕了。 在崔氏老宅寄人籬下,被任勞任怨使喚七八年,卻被他們污衊不守婦道,捆住手腳沉了塘。 死後才得知原來他們都活在話本里,而話本里的主角正是她的小叔子,崔淨空。 崔淨空外表光風霽月,實則多智近妖,本性暴虐恣睢,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沒人會預料到,自第二次科舉下場後他連中三元,一朝金榜題名,步步高昇,而立之年便登堂拜相,位極人臣。 在其權傾朝野十餘年間,崔淨空徇私枉法,大肆追捕清流,滿朝文武噤若寒蟬,時人私下無不唾其爲“奸相”。 馮玉貞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夫君的喪禮上。 此時的崔淨空尚還衣衫破舊,只是個秀才。他面無波瀾,眼珠黑沉,像是攝人心魄的黑珍珠,還看不出日後的嗜血本性,啓脣正問她:“不知嫂嫂可願隨我而居?” 這一回,馮玉貞攥緊了袖口,咬脣點了點頭。 後來在數不清的春情浮動、無力招架的時刻,她都無比悔恨這個無異於引狼入室的決定。 對方步步緊逼,而她退無可退,哪怕逃出萬水千山也無法擺脫他的桎梏,最後只能任由他饜足地全數佔有。 崔淨空是個缺乏情感、感受不到喜怒哀樂的怪物。 讀書也好、爲官也罷,對他而言,一切難關都輕鬆地宛若飲水吃飯,所有的變數無不在掌控之內,所以他漠視生死,只貪圖嗜血的快感。 除了當他理所應當地以爲寡嫂會乖乖等在家裏,待他高中狀元后順理成章地接她去京城成親—— 然後,她逃跑了。 這是頭一次,崔淨空嚐到了痛苦的滋味。 怯懦、弱小的寡嫂,同絕大多數世人一般別無二致,愚昧不堪的貞娘,卻最終成了一條拴在他脖頸上的繩子。 她輕輕扯一下,崔淨空就只能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