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了過來:“我們也去……”

 沈青梧拉住他手。

 沈青梧小聲:“他們是壞人，賣小孩的。他們要把那個小孩騙走了……”

 張行簡怔住。

 沈青梧很有經驗:“我小時候在街上看過。”

 但現在也不過七歲罷了。

 張行簡從來沒見過拐騙小孩的壞人，他有點害怕，抱著沈青梧的手臂，想說他們快跑。但是沈青梧盯著小孩，喃喃自語:“要被拐走了。”

 這話重復兩遍，張行簡立刻扭頭看。

 眉皺得像兩個丑陋小蟲，扭曲糾結。眼中有在跳，那邊大人回頭，抓著張行簡就往墻。

 張行簡瞬間懂了。

 他小聲:“你想救人？”

 他不解:“可你也是小孩子啊。”

 沈青梧想了想說:“你躲在這里，我去試一試，看能不能……”

 張行簡著那還有點兒腫的側臉，眉眼一點點:

 他其實不是很在乎這些不平事的。

 他的原則一向是能幫便幫，不能幫掉頭便走，絕不多想一瞬。這世上的不平事那麼多，張行簡一向覺得自己力微勢弱，不必自尋煩惱。

 可是沈青梧好像和他不一樣。

 那麼魯莽，那麼沖……見到不平事就走不開路。

 --

 十歲的張行簡被沈青梧推到巷子深，要向外跑，他手抓住，看轉過臉來疑看他。

 張行簡心中有一些從未有過的沖。

 他對眨眨眼，對笑:“梧桐，我們干一票大的，好不好？”

 --

 這一年年初，張行簡憑著致漂亮的臉蛋，被壞人們拐走。

 沈青梧去府報案，帶著壞人一起去救張行簡。張行簡一路丟下上那些貴族飾，為府的人指路。府在兩個小孩的幫助下，順利找到賊窩，救下了至十來個孩子，通知丟孩子的大人來府領。

 張容千里迢迢奔赴來此，被吏們殷勤招待。

 他心急如焚地被領去一間房，聽吏一路上夸他們家的兩個孩子——

 “小娘子眼尖，還不怕臟，鉆地上草叢里幫我們找到不證據。小郎君真會說話，把那幾個賊子騙得糊里糊涂，一路引路，幫了我們好多忙。

 “不愧是張家的孩子，就是和尋常人不一樣。”

 張容沉臉不語。

 推開木門，塵埃在空氣中飛瀉，張容立在門外，一眼看到屋中相攜而坐、臥在榻上的兩個小孩子。

 沈青梧靠著張行簡，閉著眼睡覺，抱張行簡的手臂。張行簡上的錦已經一片灰，他仰起臉，烏黑眼睛沖著堂兄出笑。

 張行簡無聲地、乖巧地一聲:“大堂兄。”

 張容嘆口氣。

 他心中繃了一路的弦松下——兩個孩子平安。

 他又用復雜的眼神看著兩個孩子——沒有一個省事。

 --

 回到張家，張容就給兩個孩子關閉。

 這種閉，卻是和沈家那種黑漆漆的世界不一樣的。

 有人陪沈青梧說話，有人念叨大道理，雖然聽得沈青梧很煩，但起碼不讓沈青梧害怕。

 張容挨個訓他們，跟他們談話。

 沈青梧低頭聽訓。

 而面對張行簡時，張容訓斥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張行簡乖乖認錯:

 “堂兄，我錯了，我要好好讀書了。但是你能不能幫我換老師——以前我不想讀書，有一部分原因是，老師教的太簡單了。”

 張容錯愕。

 張容臉緩下:“你愿意讀書了？”

 張行簡點頭。

 他認真道:“我不只想讀書，我還想學堂兄想要我學的一切，騎、琴棋、謀略……我都愿意學。”

 他心里有了一個愿。

 逃家一事，讓張行簡發現自己的弱小，世事的險惡，眾生相的復雜與強大，以及沈青梧遠區別于尋常娘子的喜好。

 他想讓沈青梧遠離沈家人。

 他想守護沈青梧。

 他想——

 “長大后，我要和談說，我想做的人，想做的夫君。

 “我想讓快快長大，快快與我談說，快快與我親。

 “我想讓無憂無慮，自由自在，不用任何束縛。無論是沈家，還是張家，或者是我……全都束縛不到。

 “我想要我的小梧桐，一生快意，得償所愿。”

 為此，他愿意去學習那些本不用學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