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經了大火,還在修繕,這幾日一家三口也住書院。
他們家人雖不知道沈雁歸夫妻二人的真實份,但明顯覺不是尋常人。
楊舒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頭次見到這樣的場景,耳中回著墨承影的渾話,一張臉火燒火燎。
“我、我……”
不敢抬頭,期期艾艾道:“明日便是端節,阿娘讓我拿了些粽子來,是我手笨不小心弄掉了,我、我現在就去重拿。”
說著端著托盤,逃也似的離開。
墨承影并未到影響,繼續深腹地,但被沈雁歸雙手抵著。
他有些不滿,“不是已經走了嗎?”
“就在門口待著的,應該是有事要說。”
“什麼事能大過你家夫君?”
墨承影抱著,子往前傾,沈雁歸重心不穩,雙手撐住桌面,急忙忙道:
“兩泉。”
“愿意待便待著,無妨。”
“三泉!”
“我就要現在。”
“到你滿意為止!”
墨承影意味深長道:“我怕你累著。”
這是要加碼的意思。
“好!我主。”
“不是主的問題……”
“得寸進尺!你這是趁火打劫?”
墨承影頗有些無賴道:“你可以不給我這個機會。”
沈雁歸哼一聲,“書房到臥室?”
“我方才出去,新得了一本奇書……”
“書院怎麼會有這種東西?”沈雁歸赧捶他,“你還敢拿回來,沒皮沒臉。”
墨承影滿臉無辜,“夫人想哪里去了?”
“不是啊?”是自己想多了?
“是啊。”墨承影咬著耳朵,竊竊道,“今晚與夫人共讀,從書房到臥室,讀到我滿意為止,如何?”
二人調的聲音窸窸窣窣,混著雨聲,落進楊舒耳中,端著托盤站在門口,漉漉的風撲到臉上,竟是暖烘烘的。
很快里面傳來墨承影的埋怨,“早知青霜如此不靠譜,便不帶出來了。”
接著便聽到沈雁歸朝外道:“楊舒姑娘,進來吧。”
楊舒那雙握著托盤的手,骨節白了一陣,又松下去,進來之后,下意識往方才的書案方向瞧去。
竹簾半掛,只得墨承影半個背影。
“他在讀書。”
沈雁歸順著楊舒的目瞧了眼,給自己倒了杯茶。
楊舒瞬間回過神來,“我沒有在看公子。”
若不說這句,沈雁歸還不會多想,只當小小年紀乍然見到那般活生香的場面,到驚嚇的下意識反應。
可多說這一句,便連來意也一并暴了。
沈雁歸抿了口茶,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道:
“你阿爹阿娘讓你過來,可是有事?”
楊舒好不容易淡下來的臉,又濃了,放下托盤,“ 送端節的粽子。”
“還有呢?”
“驅邪香包。”
楊舒從懷中掏出一枚荷包,雙手奉上。
那荷包上繡著鴛鴦戲水。
沈雁歸自然不會傻到以為這是送給自己的,未曾手去接,道:
“你可知贈香囊有何含義?”
楊舒點點頭,怯怯開口,“公子和夫人對我楊家有恩,我們家無以為報,阿爹阿娘說,只要夫人不嫌棄,讓小此生跟在公子、跟在公子和夫人邊……當牛做馬。”
不是要當牛做馬,是要對墨承影以相許。
“你也愿意?”
楊舒沒聽懂,一臉茫然抬起頭,“什麼?”
沈雁歸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你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也愿意這麼不明不白給人做妾?”
正經人家的姑娘,誰會甘心做妾?
楊舒聽到“做妾”二字,臊得不敢看沈雁歸,慌張解釋,說得結結。
“小不是來拆散夫人和公子的,不、不做妾,做個、做個丫鬟也可以,小、小同爹爹學過幾個字,能夠伺候筆墨,或者、或者做些活,都是、都是可以的。”
“有恩必還是德,可是誰說報恩非得要以相許?”
沈雁歸曉得楊舒并非存了攀龍附的心,也不是覬覦自家相公,自然不會對存有敵意。
見張,便有意調笑緩和道,“若人人都似你這般,子許給他,男子許給我,我們日后出門,哪還敢做好事?”
楊舒臉微囧,“可是……我們家再沒有什麼值錢的件,可以拿來報答兩位恩公了。”
“我倒是有樁事,想請你幫忙。”
“幫忙不敢當,夫人有事盡管吩咐。”楊舒一臉虔誠,“小一定竭盡所能、拼命完。”
“聽你方才的意思,你懂詩書?”
“讀過一些,也會寫字。”
沈雁歸點頭表示很滿意,“程家小姐有意在春山書院開設學,打算親自執教,你可愿意來書院幫?”
“我?”楊舒食指指著自己,“我可以嗎?”
沈雁歸眼神予以肯定,“先當個學正,打理雜務,跟在程小姐后學習,等日考核通過,也可以做個博士。”
“博士?!!”
楊舒大得能塞下個蛋,“我我、我聽阿爹說過,京城國子監博士,專門教學講授,博古通今,我只是個小小子,我……”
“子又如何?”
沈雁歸看著,聲音有力道:“只要你想,子也可以頂天立地,也可以有自己的雄心抱負。”
“頂天立地?雄心抱負?”
楊舒從未將這兩個詞,與子聯系在一。
現在是既期盼,又害怕,那一雙手竟是不控制在抖。
不敢信,完全不敢信。
“你家里弟弟、妹妹已故,你是長,是你爹娘的希,這份差事自然也不會讓你白做。”
沈雁歸稍加思忖,道:“回頭我會同程小姐商量,你做學正,每月領二兩銀錢,吃住都在書院,待日后了博士,銀錢再翻一倍,如何?”
“二兩?!!”
得繡多張帕子,才能賺二兩銀錢?
一個月二兩,一年便有二十四兩,如此,一個人便能養活們家。
這是楊舒從未想過的生活,左手捂了自己的,片刻,右手又捂上去。
跟做夢似的,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
楊舒熱淚盈眶:“夫人可是認真的?”
沈雁歸莞爾一笑,“你若不信,我現在便將程小姐來。”
“哦不不不不不不不……”
楊舒雙手搖出殘影,那可是尚書家的千金,豈是自己這等平頭百姓想見便能見的,“夫人所言,我都信!我命賤,不必二兩銀子,一兩就可以了。”
想了想,又道:“不給銀錢也可以,管飯就行。”
沈雁歸瞧模樣煞是可,只是這想法要不得。
“誰都可以輕賤你,但你自己不可以。”一一糾正道,“不該你所有,分毫不取,該你所得,寸步不讓,知道嗎?”
外頭明明下著雨,楊舒卻好像在沈雁歸上看到了。
“可是……”楊舒鼓起勇氣道,“可是我們子天生是為了生兒育,日后了不起在后院相夫教子,讀書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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