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從府出來後,便見建安長公主的儀仗停在門外,儀仗後麵是坐在鸞車穿著朝服的長樂公主,還有騎在汗寶馬上的端王殿下,其後才是穿著服的六部各尚書,再之後才是占據整條長街的聘禮。
此陣仗之大,便是見多識廣的宋相見到此番場景也被驚住。
岑䘝是恨不得將整個暉朝最尊貴的幾位人全都請來嗎?
曆親王吞咽了口口水。
他此前覺得岑圻已經算是足夠看得上宋瑤枝,畢竟岑圻都將自己請來給他下聘了,沒想他在岑䘝的籌備裏簡直不夠看的。
皇室親眷,朝中顯貴,這些全是岑䘝請來幫他提親下聘的人。
隻單看這些人朝服加,這穿著打扮比祭祀時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便可見他們對此次下聘的重視程度。
更別提後麵那整條長街的聘禮。
這一眼去,說也有一百二十擔吧。
宋相穩住心神,他往前一步便朝建安長公主拱手行禮:“臣參見長公主殿下。”
宋瑤枝也跟在宋相後行禮道:“臣參見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掀開車前珠簾,笑著溫聲道:“快快免禮。”
朝旁邊的婢手,婢立刻抬手扶住,將從車上扶了下來。
邁步走到宋瑤枝邊,溫慈的目將宋瑤枝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越看邊便越多了幾分溫和的笑意。
宋瑤枝始終埋著頭,能覺到長公主在打量,卻不敢抬頭。
突然,一雙保養得宜的手握住的手。
“這就是枝枝吧?這容貌看著就人歡喜。”長公主溫出聲。
宋瑤枝一怔,低聲道:“臣謝長公主抬。”
長公主笑起來:“枝枝不必害怕,本宮今日是了䘝兒那孩子的囑托,來丞相府給他提親的。”
宋瑤枝微微抬眼看向長公主,長公主兩鬢已有遮蓋不住的白發,臉上也布滿了時賦予的皺紋,眉眼溫慈,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太太。
都說相由心生,這個長公主定然是個十分寬容大度的人,不然都生不出這樣慈祥和藹的神韻。
長公主看見宋瑤枝在看,又朝宋瑤枝一笑,手上又握了握的手,以示安。
隨即才看向宋相,“宋相,多年未見,宋相可還安好?”
宋相拱手道:“回長公主,臣一切都好。”
長公主微微頷首,“那便好。”
問完之後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曆親王。
“老十一,見了皇長姐也不行禮嗎?”
曆親王渾一激靈,趕朝長公主行禮:“臣弟見過皇長姐,不知皇長姐回京,也沒出去相迎,實在是臣弟的不是。還皇長姐莫怪。皇長姐也知道臣弟這子。”
長公主揮手:“罷了罷了。今日這大喜的日子,本宮也不願挑你的錯。今日剛巧你在這裏,你也站到本宮後來,來替䘝兒提個親。”
曆親王聽到這話又是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他心說他是來幫岑圻來提親的啊,怎麽突然變幫陛下提親了。
但他打小就怕這個皇長姐,皇長姐發了話他也不敢猶豫,立刻誒誒兩聲就屁顛顛的站到了皇長姐後。
宋瑤枝都歎曆親王這顆牆頭草倒的之快。
“長樂,小殊,你們都站過來。”長公主又出聲去喚。
長樂跟端王終於等到了長公主的吩咐,兩人這才姿態端莊地走出來,毫無平時活潑跳躍的勁頭。
長樂走過來之後還悄悄地瞅了宋瑤枝一眼。
宋瑤枝眉心微蹙,看上去並不怎麽開心。
長樂頓時在心中為皇兄默哀,瑤枝姐姐怕不是不想嫁給他。
等人全都站齊了,長公主又看向宋相,“宋相,可否將你的夫人,還有府中的公子跟小姐都請出來?”
長公主對待宋相的態度十分客氣。
本可以不這麽客氣,直接用長公主的威嚴命令宋相去做。
可卻將自己的姿態擺得極低。
就像是即將要提的這門親,是的侄子高攀了宋瑤枝。
宋相背脊微弓,拱手應是。
他側目便吩咐府中的下人去請林琬依他們出來。
在等到林琬依等人出府這中間,大家都沒說話。
長公主就牽著宋瑤枝的手不急不躁的等著,看著就是個定力極好的人。
隻看這氣魄,年輕時怕也是個響當當的人。
等到林琬依等人急急忙忙出來,眾人要朝長公主行禮,又被長公主直接阻攔。
長公主鬆開宋瑤枝的手,往後退了兩步,將雙手放在前,端得是雍容華貴,儀態萬千。
“宋相,今日本宮攜皇室宗親,還有六部尚書登門拜訪,是替陛下向貴府嫡小姐宋氏瑤枝提親,聘請宋小姐為我暉朝皇後。”長公主一字一句氣勢如虹。
想來這暉朝也再無任何一個子有長公主尊貴。
岑䘝請來登門提親,足以可見他的誠意。
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看向宋瑤枝溫聲補充,“是提親,不是下旨。陛下曾親口同本宮說過,若宋小姐不願意,也可以拒了這門婚事。宋小姐隻管認準自己的心,願意與否,全看宋小姐自己。不必擔心拒絕婚事陛下會因此對你做什麽,本宮承諾會替你做主。”
宋瑤枝聽到最後一句話,心頭一震。
不單是,丞相府其餘人皆是麵驚訝。
所有人都覺得這聘禮都送到門口了,那便由不得宋瑤枝拒絕,隻能答應這樁婚事。
可長公主居然說宋瑤枝可以拒絕。
可以拒絕暉朝天子。
站在後邊的宋璃喬蒼白著一張臉,此刻尤其虛弱,還需旁的侍攙扶才能站得住。在聽到長公主這番話後,臉更加難看,腳下得簡直站不住。
眼睛裏布滿了紅,心中恨意瘋長。
宋瑤枝此刻卻無心關注宋璃喬,沉默良久才看向長公主道:“敢問長公主,陛下,他可曾有話帶給我?”
他明知道現在不想嫁給他,哪怕是做最尊貴的皇後。
可他還是讓長公主帶著聘禮登門提親了,還給了拒絕的權利。
他要麽是篤定了不敢拒絕天子的聘禮,要麽就一定給準備了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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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看了半晌,笑道:“果然,陛下當時便說你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沒有托本宮帶話給你。”
宋瑤枝皺眉。
“不過他托我給你一封信。”長公主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宋瑤枝。
信封上寫著龍飛舞的“枝枝親啟”四個字。
“你看看。”長公主笑著道。
宋瑤枝抿接過信,將信封拆開,從信封裏出信紙。
宋瑤枝將信紙打開,信紙上的容映眼簾。
“枝枝,今日提親下聘乃之所至,若有冒犯之,下次見麵,可任枝枝打罵絕不還手,隻盼枝枝勿因此記恨於我。”
宋瑤枝看到這一句就想罵他,他原來也知道會記恨他。
“在嫁給我這件事上,我知你心中顧慮我皇位不穩,連累你擔驚怕,也知你膽怯來日馳恩絕,無路可退。你所思所想我皆懂,我亦想過放你遠走,讓你去做翱翔的鷹,做草原無拘無束的馬……”
“可我興許是父輩影響,做不那等寬容大度之人。
我也曾輾轉反側折磨自己許久,卻始終無法割舍。
後得知生死蠱無解,索放過自己,想同你求個朝夕,求個虛名,讓我來日化作黃土一抔,神魂進幽冥地府後,也不必羨慕旁人有妻有家。
我自孤苦,孑孓獨行二十載,遇你才知何為紅塵羈絆,現世安穩。
若能得你憐憫,我願將暉朝江山盡予你手,從此二皇並治,興校,廢戒,朝堂、軍隊、商戶,將廣開大門,永不對子設限。
願以此你心中所憂所慮所懼。
若這些依舊無法抵消你心頭所憂所慮所懼,你亦可拒絕我。
今日之後,我不會再提及此事。”
宋瑤枝每看一句瞳孔便一分。
岑䘝為使安心,竟在這信上給構建了一幅男平等的藍圖。
這實在太能打人了。
興校,廢戒。
他是從什麽時候察覺到這些東西能打到的?
是從讓他答應子學太醫院嗎?
還是更早之前?
宋瑤枝將信紙對折收好,久久不語。
長公主看見宋瑤枝已經看完了信,也沒有催促宋瑤枝,隻靜等著給出答案。
方才一見宋瑤枝,就知道這小丫頭心裏主意正得很。
過了好半晌之後,宋瑤枝才又如夢初醒般將信重新塞進信封之中。
隨即抬眼看向長公主。
“宋小姐想好了嗎?”長公主問。
宋瑤枝點頭,定定地向長公主,紅輕啟道:“我願意嫁給他。”
聲音很穩,顯然是深思慮後的答案。
長公主對此又更高看了幾分,長公主心道若是沒有這封信,宋瑤枝說不定當真會拒絕這門婚事。
長公主倏然笑道:“你可想好了?不後悔?”
“姑母……”長樂聽到長公主這麽問,低了聲音想提醒長公主可別問了。
萬一多問兩句瑤枝姐姐就後悔了呢。
宋瑤枝目篤定地笑道:“想好了,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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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䘝這樣的人,他既然都敢以這萬裏河山做賭,來懇求一個憐憫。
那為何不敢陪他賭一次?
若賭輸了,那就跟旁人聯手,親手殺了他。
長公主聽到這話,這才笑道:“那本宮可就要宣旨了。”
抬手讓邊的婢將早就準備好的聖旨拿出來。
眾人這才明白若今日宋瑤枝拒絕了這門婚事,這道聖旨就不會被拿出來了。
“宋瑤枝聽旨。”
周圍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
宋瑤枝後退了兩步,屈膝也要跪下。
“不必跪。”長公主又出聲道,看向宋瑤枝道,“陛下囑咐過了,枝枝不必跪。”
宋瑤枝微怔,但很快就接下來,站著就聽了這道聖旨。
這道聖旨並非正式的冊封詔書,而是一道冊封婚書。
由岑䘝親自撰寫。
宋瑤枝一邊聽著一邊想這些東西岑䘝是從多久之前就準備的?
這麽多聘禮不可能是短短一天就能準備好的,必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在開始籌備。
他也真不怕自己拒了這門婚事,讓他被天下人恥笑。
長公主將聖旨念完之後便將聖旨到了宋瑤枝手裏。
“䘝兒說你過兩日便要護送西北流民回到西北,算上一去一回的時間,親大典本應安排到明年才能準備妥帖,但陛下要將親大典安排到年底,你覺得如何?”長公主道。
宋瑤枝道:“他想年底的話那就年底吧。”
長公主頓時笑起來。
長樂在後邊道:“瑤枝姐姐,你別縱著皇兄啊。你從西北回來怕是都快秋了,年底怎麽來得及準備好啊?”
“婚禮不必太過鋪張繁瑣,辦簡單一點就好了。”宋瑤枝道。
長樂有心還要說什麽,長公主便道:“既然枝枝也同意,那便年底吧。枝枝丫頭放心,這婚禮由本宮給你們持,定會給你們辦得妥妥帖帖。”
宋瑤枝頓覺長公主對岑䘝也很是不錯嘛。
岑䘝還在信中跟賣慘說什麽孑孓獨行二十載,他怎麽說得出口的?
“既已宣讀了聖旨,便將聘禮也送進府中吧。”長公主又下令道。
後的仆從們頓時開始將聘禮往府中送。
可府院子裏還擺著剛剛曆親王送來的那些聘禮,如今就沒地方可放。
宋相看到宋瑤枝接了聖旨,本就臉不好,此刻看到烏泱泱的人往丞相府裏,他先看向要逃跑的曆親王道:“王爺,既然我們枝枝已經接了陛下的聘禮,那這睿王殿下的聘禮,你就先送回去吧。以免造什麽誤會。”
曆親王形一僵。
長公主不解地朝曆親王看去,“睿王?岑圻?哦……他也給枝枝下了聘?”
曆親王抓了一把頭發道:“哈哈,誤會,都是誤會!”
“最好是誤會。”長公主有些不悅,“那就趕將睿王那些聘禮搬走吧,看著都覺晦氣。”
曆親王忙不迭地應聲,指揮著人趕將睿王的聘禮搬走。
宋瑤枝心道,這個長公主看來不太喜歡睿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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