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風如刀子割在皮上。

    尚年，貪著熱被窩遲起一刻鍾。

    師父將綁在木頭柱子上，了足足十鞭子。

    打得整個背上都是痕，把單薄的服浸了。

    那也很疼，直發抖，又加上寒風打在傷口上，又冷又疼。

    打那時起，再沒過懶，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遭比挨打更難的事。

    日常打個板子，掐一下擰一下，都是正常。

    隻是那日的寒冷，烙在了骨子裏，自那時起，就異常怕冷，討厭冬天。

    來到王府，是頭一個籠火盆的。

    剛秋中午還熱烘烘，晚上才將有了涼意，就將無煙銀炭盆升起來了。

    連李琮都笑，看最好，竟是最怕冷的。

    怕冷的不是，是心，他不懂。

    可是今天這種疼，像有人在用刀子生割，一刀一刀，沒窮沒盡。

    疼上一陣就停一停，再接著疼。

    明白，那是肚子裏的孩兒不想離開，孩子在掙紮，而的在向外推那孩子。

    疼起來時，便咬住巾，不讓自己大喊大。

    看抓著被子的手，關節發白，用盡力氣咬住巾的樣子，雲之知道打下這一胎，和自己產子的疼痛該是差不多的。

    “有沒有可以止痛的藥給一服，這麽疼著不是事。”雲之命府醫寫方子。

    “先服安胎藥，看看能不能留住這孩子。”

    府醫開了方子，李琮馬上人抓藥來，姥姥煎了給梅姍服下。

    可疼痛還是止不住，且開始流了，梅姍終於忍不住，在流出來的時候流下眼淚。

    不是因為疼，是因為自己肚裏那孩子，已經堅持不住要死掉了。

    “開服猛藥，幫我把孩子打下來，快點，我不了了。”

    梅珊淌著冷汗和眼淚，狠狠地對大夫說。

    雲之指使姥姥同自己一起上前揭開被子看了看，姥姥搖搖頭，雲之也看到了那量，絕不是能保胎的量。

    “開吧。保不住了。”

    一劑藥服下，天亮時從梅姍腹中掉下一團塊。

    疼痛也緩了許多，又喝了一劑安神藥，終於安靜下來。

    這一夜驚心魄，在場的人心思各異，但都對梅姍有些刮目相看。

    堅韌，決斷，在要求大夫開打胎藥時毫不優，不似尋常子。

    孩子出來時沒流淚，隻長出口氣閉上了眼，由著姥姥伺候，還沒換完子就睡著了。

    鶴娘心中一團迷霧，不知道梅姍打下孩子，倒底是不是換的那劑藥造的。

    若是，為何大夫查藥時說沒問題？

    總之，這孩子沒了與李琮沒有關係，給李琮下藥隻是為了嫁禍給李琮。

    那藥梅姍絕對服了。

    雲之心俱疲，這一天，先是借著上香把鶴娘帶走，拿到藥，再舉行家宴，把全家聚在一起。

    這樣鶴娘才有機會潛妃荷院，沒想到鶴娘那麽笨，隻是將藥包放在梅姍尋常喝的藥包上麵。

    幸虧了心腹丫頭著去瞧了。

    丫頭把藥拿回來，親自手，將藥煎好混在罐中。

    因為藥有氣味，不敢加太多，所以混了一味紅花。

    所以梅姍才會那麽疼卻打不掉孩子。

    藥力不足導致多許多時辰的折磨。

    雲之眼看著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子下沒了，沒心思可憐梅姍，暗自使眼，丫頭將罐子換回來。

    “王爺先去微藍院歇息，下頭人去告個假，今天別上朝了。”

    雲之地吩咐下去，又讓丫頭扶著李琮先回大院。

    李琮隻覺這一夜莫名其妙，他累了沒多想先去休息。

    雲之一直沒再看向鶴娘，隻吩咐所有人都回房，不許多，不許打聽，凡私下議論的一旦拿住，賞二十板子，並罰一個月月俸。

    待所有人都散了，鬧了一夜連下人也累了，整個院子死一般寂靜。

    雲之將兩隻一模一樣的罐其中一隻代自己的陪嫁丫頭如何理。

    自己走到廚房，檢查一遍，沒有這才又進房裏去看梅姍。

    睡得不安穩，睫與眼皮時不時抖。

    雲之長歎一聲，替蓋好被子，差人來晴天，晴天宿在書房，所以頭天夜裏沒來妃荷院。

    讓晴天守在梅姍門外，又給一包藥，讓煎好後給梅姍服下，並代五姨娘服完藥要吃糖，還要漱口。

    一直守著，直到看著晴天服侍梅姍服了湯藥。

    那湯中加了強效的安神藥，也並非保養子的藥，而是絕子湯。

    這個時候是最好下手的時候。

    藥渣輕而易舉理了，再煎的藥方是府醫開出的補藥。

    梅珊年輕，底子好，這藥傷不了本，隻是生不下孩子了。

    不出雲之和鶴娘所料，府上趕車的馬夫私下來報說李琮差人將城中所有藥鋪問過一遍，有沒有人這段時間開過打胎的藥。

    若有，必要追查是誰在什麽時間開的藥。

    自然這開藥的人中，是不包括“姑娘”們的。

    們一年四季時不時會來開那種藥。

    好在沒人開過藥，李琮疑心消了些。

    又在門房拿到所有人出登記。

    隻有雲之那天去金頂寺燒了香，沒有其他人出。

    他轉了轉念頭，不覺得雲之有害梅姍的理由。

    地位最高，又有了兒，與梅姍份雲泥之別。

    想必是極瞧不上梅姍的，怎麽會為著一個伶人自降份去害？

    最可疑就是四房，雲鶴這小蹄子慣會拈酸吃醋，不過沒有出去過。

    梅姍出事時在府裏一天，門房不可能塗改的出門記錄。

    近一段時間，雲鶴都沒出過門，連胭脂香時新的料子都是府上統一采買的。

    這一來他也沒了頭緒，隻希梅姍能快點恢複好子。

    至於傷心不傷心，李琮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人失了孩子都傷心，過段時間自然會好的。

    他對人自認不薄，他喜歡人對自己溫、糯、順從，他出手大方，也願意在某個範圍寵子。

    但隻到此為止，再多的他不願費那樣的心，也不想慣出人的貪心。

    他是個薄而不自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