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城落了一夜的雪, 第二日正月初一,先前植在扶蘇院的花卉全被雪霜滿。
于這片皚皚中,一道修長的指節輕輕撥開,穿,雪花微微落,就在指腹勾住里的花瓣時,那積雪似卸了防線,一下便落在他手心了。
男人看著手里折捻下的這枝花,眼里蓄著薄笑。
正屋的地龍燒得暖,黎棲是在嗅到一抹花香時醒來的。
羽般的長睫起,看見一朵白鳶尾,邊沿繞著紅線,像染上去的。
眼睛亮了亮,“夫君……”
“新年好,夫人。”
角抿笑,撐著手起,薄紗羅在肩頭,上面落著比眼前這朵花還艷的紅梅,只很快又讓蓋了回去。
“新年來了,天氣很快就會好起來,和夫君一樣!”
邊說邊下床,卻發覺麻得打,正要穿裳,就被他招了招手,小貓乖乖湊了過去,手上握著的腰帶繩結讓他挑了過去,“如何綁?”
黎棲看著他的臉,有些不可思議,僵著子道:“繞一下。”
趙赫延右手帶傷病,雖然有點力氣,但靈活度低,而的腰帶繩結復雜,這一繞就得十圈八圈的,還不讓幫忙,于是兩人大早上就綁腰帶的事又折騰了半天。
外間傳來杯碟輕響,黎棲早就了,但還是忍著趙赫延的慢作,在打上最后一個結后,黎棲松了口氣:“謝謝夫君!第一次就綁得這麼好,很有天賦了!”
“嗯,我以后知道怎麼解了。”
黎棲:???
這時,外間傳來仆人的聲音,“世子,夫人,中飯已經備好了。”
很好,又是中飯。
昨日嬤嬤們代正月初一的各種習俗,睡一覺全是忘了。
洗漱好后,黎棲這次小心謹慎地避開所有帶酒味的菜,再食不言寢不語地吃完這吉利的一頓飯,結果吃太飽,飯氣攻心的,又困了。
“該去給父親和母親拜年的,我還備了禮……”
趙赫延:“不用了,我今早去過。”
黎棲:???
“你去,我沒去,你知道父親母親怎麼想的嗎!”
趙赫延眉梢微挑:“重要嗎?”
黎棲:“重要啊,我們是晚輩!”
趙赫延:“他們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你若是去了便得幫著招待同僚后生,府院里的夫人小姐們,呵,烏泱泱的一片親戚,不得安生。”
黎棲:“……可是過年便是如此啊。”
趙赫延朝院子里厚厚的積雪掃了一眼,“是扶蘇院的雪不好看,還是房間里的床不夠?”
黎棲被他這話嚇得漲紅了臉,幸好仆人都走了,“夫君以后不可以這樣說話……”
“怎麼了?”
“萬一被別人聽見……”
“誰若聽見了便將他們耳朵割下來。”
黎棲猛一咳嗽,腳踝上的鈴鐺便響了起來,一低頭,就看到趙赫延的膝蓋,眼睛一亮:“可以不走親戚,但是夫君的膝蓋必須盡快治!太醫不行我們就再找郎中!晉安城不行就往揚州找,大周那麼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有用郎中!”
一起,手腕就讓趙赫延握住,“不用找了。”
黎棲愣了下,心里一時堵起,眼睛都酸了:“你答應過我的……”
趙赫延指腹挲著的指尖,“我需要時間。”
“嗯?”
趙赫延氣息微沉:“如今整個太醫署的人都圍著我,是不可能給其他郎中診治的機會。”
黎棲秀眉微蹙,腦子過了下他這句話的意思,忽而清瞳一睜,“有一次太醫來診治,說你的藥有問題,然后給你換了……”
趙赫延看著臉一點點變化,沉靜地回應。
黎棲瞬間明白了過來,難怪那天氣氛如此詭異,瞎編的理由趙赫延也沒秋后算賬,甚至讓太醫信了,當時雖不明白但也沒多想……
“所以如果夫君要治傷,首先要撇開太醫署的人?”
他眉眼微點,黎棲心頭一震:“可是不對啊,雖然太醫署里有晉安城最好的大夫,但他們治不好為什麼不讓別人治啊!”
趙赫延指腹了下落下的碎發,“你說呢?”
黎棲看著他的深眸,有一道念頭緩緩從心底冒起,“他們不想讓夫君好起來?”
趙赫延笑了聲,“棲棲真聰明。”
他夸了,黎棲卻笑不出來,相反,嚨哽咽,低著頭不說話。
趙赫延的指腹抬起的下,就看到描了紅線的眼睛,輕聲道:“夸你也哭?”
黎棲咽下眼淚,膝蓋撐在椅上抱住了他,頭埋得深深的。
“為什麼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手臂攏著的纖背,“別擔心。”
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好了就能收復燕云北境了,大周何至于到要跟遼真談和的地步……”
給黎棲十個腦袋都想不明白,“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夫君……”
“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我好起來都是因為你。”
眼眶的淚便涌了出來,所以之前趙赫延一心求死,一邊是因為傷勢難愈,一邊是因為,這個國家,整個朝堂都想他死。
想到那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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