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鎮越心裡是有恨的。

“當年若非娘誣陷楹娘，還把關在柴房裡挨凍，害得虧了子，楹娘也不至於那麼年輕就病故。”

秦鎮山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的確是秦老太太做得不地道，但那畢竟是他的親孃，即便做錯了事，也不到他這個做兒子的來批判。

他狠狠地了口煙，然後纔開口：“但你家三郎要想走科舉仕的路子，就不能給人留下不孝不悌的把柄，他要是有空的話，就帶著媳婦兒多回家看看，哪怕只是給外人做個樣子也好。”

秦鎮越這次沒有反對，點頭應下：“嗯。”

家裡地方小，騰不出多的房間招待客人，秦鎮山和秦印只能跟秦家五兄著睡，湊合著過一晚。

家裡沒有鏡子，唐只能對著水裡的倒影，觀察臉上的傷。

經過大半天的時間，臉上的紅腫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只是角還有一點兒淤青。

拿出藥膏，正準備上藥的時候，秦穆走了過來。

“我來幫你吧。”

他拿過藥瓶，擡起唐的下，用指腹沾了些藥膏，輕輕塗抹在臉上。

秦穆看著角的淤青，眼中是不加掩飾的疼惜：“還疼嗎？”

“不疼了。”

過了一會兒，唐忽然聽到秦穆說了一句“對不起”。

不由得怔住：“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如果我能再警醒些，你就不會被欺負，是我太大意了。”

唐不贊同他的說法：“明明就是小姑的錯，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完全沒必要自責，再說了，我從沒怪過你。”

“但是我怪我自己，”秦穆眼中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我恨自己爲什麼沒能保護好你。”

唐抓住他的手，認真地說道：“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不必過去苛責自己。”

“我想方設法想要留下你，可我卻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要是今天沒有玄青道長及時出手相救，我真不敢想象你接下來會面對怎樣的欺辱。我覺得我做錯了，我本就沒資格留下你，我應該放你走的，你這麼聰明漂亮，一定可以找到更加強大的人來保護你。”

秦穆越說心裡越難，白天被可以藏起來的負面緒，此時全都流出來，讓他看起來格外脆弱。

唐不知道該怎麼寬他纔好。

只能無奈地看著他：“事都已經過去了，你別鑽牛角尖好不好？”

秦穆放下藥膏：“不說了，時間不早了，你去睡吧。”

“那你呢？”

“竈房裡的火還沒熄，我得去收拾一下。”

“哦。”

唐目送他離開，他的背影依舊高大，可卻比以前更加沉重了。

出門後，秦穆站在院子裡發了會兒呆。

他滿腦子都是唐的事，他想放離開，讓去追尋更好的未來，卻只要一想到以後都看不到了，他就又難得……

過了許久，等到都快被凍僵了，他這纔回過神來，擡腳走進竈房。

沒想到有人比他先一步到了竈房。

“二郎？”

秦烈正坐在竈邊，盯著竈膛裡面殘留的炭火發呆，忽然聽到大哥的聲音，他立刻擡頭，神有些茫然：“大哥，你這麼晚還沒睡？”

“你也不一樣沒睡。”

兄弟兩人面面相覷，彼此都猜中了對方的心事。

他們都覺得是自己太沒用，否則別人也不敢來欺負媳婦兒。

夜裡玄青爬起來，覺得有些口，桌上的茶壺正好沒水了，他拎著茶壺去竈房倒水，進門就看到秦家兩兄弟也在，不由得愣住。

“你們兩個半夜不睡覺，杵在這裡幹嘛呢？”

秦穆稍微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神：“我們在這裡想點事，道長來做什麼？”

“我來打點水喝。”

“哦。”秦穆從鍋裡舀起留有餘溫的水，倒進茶壺裡。

玄青站在旁邊瞅著他的作，冷不丁地問了句：“我今天看你打人的時候力氣非常大，我拉了你好幾下都沒拉。”

“平日裡乾的活兒多了，力氣自然就大了。”

“你平日裡除了做木工種地，還幹別的活兒嗎？”

秦穆聽出他話裡的弦外之音，作頓了頓：“就是給家裡幫幫忙，做些家務活兒。”

“那太可惜了，你這麼好的力氣，完全可以去找個更有前途的活兒。”

“比如說？”

玄青了山羊鬚，微微一笑：“漕運每年冬天都會派船南下，需要很多強健的船工，跑一趟大概一兩個月時間，至能賺十多兩銀子。你要是機靈的話，可以順帶去南方採辦些貨，順路帶回來，價格應該能翻幾倍。”

秦穆心頭一：“真有這麼好的差事？”

不只是他，就連秦烈也有了興致。

然而玄青卻給他們又潑了一盆冷水。

“差事是很好，但也很危險，河上時常會遇到各種突發況，有時候甚至還會見水賊河盜，一個不慎就得把命賠上。要不是這樣，漕運也不會給人那麼多工錢，這都是賣命的錢啊。”

秦穆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指摘的。

高風險必定伴隨著高額回報，這很公平，但就得看值不值得？

玄青拎起茶壺：“我在漕運有認識的人，可以給你在船上安個位置，你要是想好了，不管去與不去，就來跟我說一聲。”

“嗯，多謝道長。”

玄青走後，秦烈立刻對大哥說：“讓我去吧！”

秦穆皺眉：“道長剛纔也說了，這活兒很危險，一不小心就得丟了命。”

但是秦烈卻很堅持：“我力氣大，而且水好，沒人比我更適合去當船工了。至於大哥你還是留在家裡吧，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家裡缺誰也不能缺了你。”

秦穆加重語氣強調：“家裡誰也不能缺！”

“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一家人當讓還是團團圓圓最好，一個都不能缺。”

秦穆擺了擺手：“這不是小事，你讓我再想想。”

“嗯。”

等竈膛裡的炭火完全熄滅之後，兄弟兩人各自回房去歇息。

回到屋裡，秦穆看到在被窩裡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唐，連忙掉服，鑽進被窩裡，將整個人抱進懷裡。

睡得迷迷糊糊的唐覺到邊多個溫暖的“大火爐”，立刻上去，睡得更加安穩了。

秦穆抱著自家小媳婦，心緒百轉千回。

既然他捨不得放走，那他就只能努力賺錢，蓋房買地，讓過上好日子，讓別人不敢再來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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