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語氣皆不善,戰開雖不明白自己哪里錯了,卻也識趣地沒再犟。“請王妃指教。”
這虛心請教的態度,李鳴是用的。
不過此刻沒心思與戰開多說:“改日再慢慢講給你聽。你先忙自己的事吧,我要去一趟北院。”
太子這一連串作,看起來是在扶持蕭明徹,實際本是故意將他推到顯眼位置,讓他在毫無防備之下為各方的靶子!
*****
李鳴原以為,既蕭明徹昨日都難過到閉了北院不見人,今日想見他,怕是要費些功夫。
卻沒料到,侍者去通秉后回來答話:“殿下請王妃移步書房相見。”
進了書房后,李鳴驚訝地發現,蕭明徹并未如想象那般低落消沉。
他顯然知道李鳴進來了,卻未抬頭,也未出聲,更未停筆。
于是李鳴沒有打擾,就站在多寶架前,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他今日穿的是冰藍織金錦袍,此刻筆端坐在桌案后,凝肅專注地執筆揮毫,整個人著難以言喻的銳利氣勢。
那是一種無聲但倔強的韌勁。那是明知勝算不大,也要放手一搏的孤勇。
良久,蕭明徹擱筆,徐緩抬頭:“找我有事?”
“我猜你又被人欺負了,”李鳴眨去眼底薄霧,粲然笑道,“需要幫手嗎?”
蕭明徹一瞬不瞬地著。過了幾個呼吸后,才淺淺輕輕地答:“要。”
李鳴走過去與他隔桌而坐,作輕地拿過他先前寫的那張紙來看。
在快速瀏覽的同時,頭也不抬地問:“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太子突然針對你?”
蕭明徹平靜淡聲:“廉貞向父皇請罪,解釋了南境部分軍餉賬目走向不明的問題。”
*****
本月上旬,廉貞從南境回京。
因順道護送戰開的母親和姐姐上京,當時他到淮王府來見過蕭明徹。
他問了蕭明徹之前在行宮罰的起因,明白是被自己連累,隔天便主進宮,單獨向齊帝解釋了那部分軍餉賬目的問題。
既是請罪,也算為蕭明徹喊冤。
其實軍餉賬目那事很簡單,蕭明徹是當真半點不知,也沒涉及其中。
南境三天兩頭起戰火,有時前一仗的傷亡人員明細還沒整理完畢,就又打起來了。
蠟燭都經不起兩頭燒,何況廉貞只是個凡胎。
所以,他有時向兵部遞的陣亡將士名單就會滯后兩三個月。
但這滯后的兩三個月里,京中不知哪些士兵已陣亡,兵部就仍按之前的人頭數向邊軍劃撥餉銀。
有時等銀子到了南境,陣亡士兵都土為安幾個月了。
廉貞從未將這筆錢退回兵部,卻也沒貪墨,都發到陣亡將士屬手中去。
此舉雖不妥,但合乎人,也有利于維護邊境兵源。因此齊帝在廉貞主進宮請罪后,并未降罪,只不輕不重訓斥幾句,態度可視為默許了。
李鳴深吸一口氣:“所以,為補償你的委屈,太子提議,你父皇就痛快允準,給你都司一職,并決定大張旗鼓在宮中為你設慶功宴?”
“對,”蕭明徹無奈,“廉貞進宮,并非我授意。”
可惜,太子顯然不會相信這個事實。
之前在行宮那次,因為李鳴暗暗送了份大禮,讓皇后重新拿回后宮的絕對話語權,太子心中領了這,當時也并不覺得蕭明徹能威脅到自己什麼,所以回應了同等善意。
但現在,廉貞為了力證“蕭明徹在南境軍餉賬目的問題上實屬無辜”,竟敢冒著怒龍的風險主面圣自首,這足以讓太子驚覺:蕭明徹在軍中已建立起一定威信。
太子本有恒王這個強勁對手,豈會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崛起一個能影響軍方的淮王?
“所以他故意提出增設‘都司’一職,明面看像是提攜你,實際卻是捧殺。”李鳴非常篤定。
都司是繞過兵部直接向皇帝稟事的,兵部率先就不會與蕭明徹為善。
再有,這職位雖不掌兵符,卻可轄制前線所有統帥,有權手除調兵之外的所有軍務。
這非常突兀,很容易導致將領們與蕭明徹產生沖突,進而改變對他的心態。
之前蕭明徹都是臨時被指派去,通常只在前線待三五個月。
臨時命去代天子督軍,職責本只是鼓舞人心,完全可以躲在安全吃香喝辣,到戰事沒那麼了就揮揮袖回京差。
可蕭明徹總是舍命上陣,不吝與將士們同生共死,又不越權沾手旁的事務。
這樣的淮王,大家自是敬服。
往后以都司一職常駐邊境,況可就大不同了。
他會日常監督稽核軍中事務,否則出了問題要擔責的;另外,他不能調兵,卻能遣將,所有將軍都得看他臉行事。
長久下來,他出生死在軍中建立起的那點好,就會被分化瓦解于無形。
“還有,恒王看著太子這麼提攜你,定會視你已站隊太子一黨。而你又將常駐邊境,很難在朝中經營起穩固人脈,稍有紕,幾本彈劾奏折就能扳倒你。”
李鳴咬牙冷笑:“太子好手段,憑新增一個‘都司’之職,就堵了你所有的路。”
在這種攸關生死前途的事上,蕭明徹沒那麼駑鈍,否則也混不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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