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溟一開口,直接讓場面靜了一瞬。
謝疏面無表端詳了他一會兒,道:“我不做人了,該謝誰呢?”
蒼溟想了想:“應該不是我。”
謝疏挑眉,“你竟然還思考了?”不但思考了,思考完后,還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了?
謝疏臉上掛起虛假微笑,道:“你現在與你當人時,越發相差無幾了。”
這話的意思很顯然,謝疏知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蒼溟。
可在謝疏眼里,現在的蒼溟,真的很蕭沉硯。
他也沒有特意將蕭沉硯和蒼溟區別開。
尤其是蒼溟口而出那句‘你不當人了’。
完全就是蕭沉硯那混賬東西說話的口吻。
蒼溟微微勾,很自然的上前:“舅舅他們可還好?”
謝疏:“好,還是人。”
“那你算英年早逝。”蒼溟點頭:“你很鬼族喜歡,當鬼后應該壽不短,倒也不虧。”
說話間,兩個不是人的也往京城過去。
謝疏角扯了扯,“是啊,真、不、虧……”
他眼睛黑漆漆的,直勾勾的盯著蒼溟:“當人時,夜里還得干鬼事。當鬼后,白天又得干人事。我是死也白死,生生死死都替你們兩口子賣命。”
蒼溟眨了眨眼,真心實意的贊:“阿疏,你真厲害。”
謝疏面無表挪開視線:“閉吧,別聊了。”
當人時,他怨氣比鬼都重。
當鬼后,他怨氣重的能吃鬼。
就不該來接這個家伙,讓這家伙孤零零得了。
什麼蒼溟、蕭沉硯的,甭管哪一面,都討人厭又討鬼厭!
青嫵他們去域外走一遭,對地府和三十六重天上來說沒過多久,但人間過去三十年,三十年啊,足夠不人土了。
回京的路上,謝疏也說了下文武百里的活人和死鬼。
林老將軍十年前壽到頭,死后一英魂武骨,如今在地府任鬼門將軍,鎮守鬼門關。
還有七王,他當初為了與古凌月長相守,以壽作為換,換取十年相守時,那十年間,夫妻倆行善積德,償還造下的孽。
最后兩人攜手下了地府,夜游這個便宜兒子送了他們最后一程,鑒于他們那十年間積下的功德不菲,便送他們提前投胎,來世還做夫妻。
至于其他幾位王爺,嗯,都還健在。
“對了,徽王與聞夫子在你們離開后的第八年和離了。”
聞夫子,便是曾經的徽王妃,閨名聞詩。
“聞夫子現在是帝師。”
蒼溟嗯了聲:“嫁帝王家,本就誤了一才華。”
對于這位曾經的四嫂,作為蕭沉硯時的他,心里也是帶著尊敬的。
這是位頭腦清明,有才華、有遠見、也有心的子。
蕭氏皇族,子孫都不咋樣,但娶的媳婦都很不錯。
謝疏看他一眼,繼續道:“就不問問如今的新帝是誰?”
蒼溟:“蕭扶稷。”
當初孟懷瑜生下的那個孩子,云錚的魂珠與他伴生而出,而蕭扶稷這個名字,也是青嫵取的。
這孩子出生后不久,孟懷瑾和聞詩就離開徽王府去了廣郡,兩在那邊開了善堂,收養了許多孤,之后又辦了學。
而今大雍朝堂與三十年前儼然兩個面貌,文武百中也不乏子。
新帝選賢任能,不拘男。
加之新帝本就是在民間長大,看過民生百態,知曉世間疾苦,登基雖才五年,卻也勵圖治,未曾有過一日懈怠。
謝疏沒問蒼溟‘帝位就這麼易主了,有何想’這種蠢話。
且不論他和青嫵不在乎這人間至高之位,從實際出發,人間往后或許會有許多帝王,但人皇只有那麼一位。
再者說,他和青嫵不可能一直被人間事牽絆住,間事間管,間事間管,如此才會守恒。
當年他和青嫵手人間事,本就是局勢所迫。
更何況,‘蕭扶稷’這個名字,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四叔現在是太上皇了?”蒼溟管徽王四叔,倒是的很自然,沒什麼生。
謝疏沉默了會兒,道:“沒有,他快死了。”
蒼溟頓了頓:“他剩余壽應該不止這點。”
謝疏:“聞夫子與他和離后,他苦求無果,心灰意冷自暴自棄,終日暴飲暴食,如今已胖到下不了床。”
蒼溟沉默了片刻,緩緩‘嗯’了聲,眼里卻多出了笑意。
幾息后,他還是笑出了聲。
謝疏看出他的惡趣味,角也扯了扯,眼里多了點笑。
“看別人倒霉,你就這麼開心?”
“蕭沉硯,你不管怎麼變,那點壞心眼都變不了。”
蒼溟看他:“你是第一個明知是我,卻喚我蕭沉硯的人。”
謝疏笑了笑:“不都是你嗎。”
蒼溟垂眸不語,“對來說,不是。”
“那就是你的原因了。”謝疏淡淡道:“你們是鬼神,壽數接近永恒,凡人一生,你們眨眼一瞬。”
“作為蕭沉硯時的你全心全意,為蒼溟時,你的卻有雜念。”
“或許有些人在上不在乎這一點雜念,可你應該知曉,是個眼里不了半點沙子的壞鬼。”
“不壞。”蒼溟:“倒是你學壞了。”
都會背后說鬼壞話了。
謝疏冷睨他一眼:“我當面也說壞話。”
“怨氣真大。”
“我不該怨?”
蒼溟含笑不語了。
累死的驢,果然惹不得。
不過,謝疏的話,的確讓他豁然開朗。
其實蒼溟心里也明白。
他對的‘’,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還有雜質。
他上說著,想要上。
可他心里,卻畏懼上。
“你是怕變那個純粹的蕭沉硯,還是怕毀了你的太上忘道呢?”
蒼溟沒回答,話題就這麼結束了,兩‘人’也回到了京城,看著定國公府,還真有點恍若隔世。
“父親也快壽終正寢了,他一直想再見你一面。”
蒼溟:“應該還能再見幾面。”
謝疏:“與你說話,真令鬼不快。”
蒼溟:“彼此彼此,七竅玲瓏心,也讓神討厭。”
一鬼一神,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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