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詩瑛將這里當做自己家一般,開口就要人奉上最好的茶。戚映竹向姆媽點了點頭,姆媽便不舍地去取了那點兒茶葉,用今年新春地雨水煮茶給戚詩瑛。
兩盞茶斟下,戚詩瑛端茶就飲。將空了的杯子砰一下砸在案上,戚映竹剛剛抿了兩口茶,將茶盞放下。戚映竹坐姿與端茶的姿勢自是優雅,茶盞放下后,杯中水紋不,微微抬目,與戚詩瑛對視一眼。
戚映竹:“郎也喝茶啊。”
戚詩瑛覺得戚映竹看著自己空了的杯子的目幾分揶揄,似瞧不起自己牛飲。戚詩瑛冷笑:“我不喝茶!我以前在鄉下住的時候,哪有茶讓我喝?一杯溫水都不容易。我在鄉下那麼多年,都是誰造的?”
戚映竹偏臉,烏黑的眼睛著,字句清晰:“養父養母造的。”
戚詩瑛被噎住:“……”
姆媽詫異地看向戚映竹,沒想到總是病歪歪的、懨懨不快的郎,懟起人來也這般伶牙俐齒。戚映竹斜睨那不速之客,慢悠悠品呷自己的茶葉,說話時有點兒笑意,笑意噙在臉頰上,笑渦便若若現:
“養父養母弄錯孩子,你找他們算賬。養父養母不教你品茶,你找他們算賬。若是來我這里耍威風,而今看到我木屋陋宅,你也應該滿意,滿載而歸吧?”
戚映竹盯著那臉鐵青的郎,道:“你真是很奇怪。我又不去侯府,你自己紆尊降貴來這里吃苦,何必呢?”
戚映竹上下打量著:“你在京城吃了不苦吧?”
戚詩瑛:“你怎麼知道?難道是你讓那些人給我下馬威的?”
戚映竹訝然看一眼,似被“噗嗤”逗笑。戚映竹淺笑時,像雨中山茶一般清新皎白:“猜出來的。京城貴族圈,既已圈,必然對每個人評頭品足。他們便是那樣,對鄙之人嫌惡,對不通理之人戲耍,對地位極高之人敢怒不敢言。宣平侯府的千金份很高,但也未必那麼高。總有人想看你笑話。而這些……我一介病人,哪里有本事說服他們聽我的?用銀錢收買麼?且不說我有沒有銀錢,就算真有,貴族怎會有人缺錢。郎多心了。”
慢條斯理:“你在京城的遭遇,和我全然無關。”
戚詩瑛當即被噎得更狠。在京城的這幾個月,每每遇到不如意的事,都要將戚映竹咒罵一通。而今三言兩語,戚映竹條理清晰,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好像自己大老遠來一趟,是無理取鬧……
戚詩瑛怒:“你騙的了別人,騙不了我!就算你沒做那些,那我被吊在佛塔上的事,和你無關麼?那人分明要殺我,還說讓我別找你麻煩……”
戚映竹心虛。
卻道:“那你還來找我麻煩?”
戚詩瑛一愣。
戚映竹牙齒很利:“人家都說讓你別找我麻煩,你還來,難道是覺得還不夠,想再挑戰一下麼?”
戚詩瑛難得反應快了一次,冷笑回應:“你承認是你派人來找我麻煩的了?”
戚映竹:“我可沒有。”
說:“我看我這邊家徒四壁,我有什麼法子指使人幫我做事?”
戚詩瑛道:“辦法多的是!就你這張臉,這副子,狐貍一樣,多的是男人……”
姆媽厲聲打斷:“郎!”
戚詩瑛吼道:“喊什麼喊?這里有你一個老仆說話的地兒麼?滾開!”
姆媽自然是阻止,不讓將鄉野村婦的鄙語言在戚映竹面前說出。姆媽看戚映竹一眼,心里暗道不好。見戚映竹面蒼白,眸子黑岑岑,顯然,雖然戚詩瑛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戚映竹冰雪聰明,已經猜出戚詩瑛未完的話。
且戚映竹無可辯駁。
只因和時雨確實、確實……暗度陳倉。
姆媽心疼郎,努力轉移話題,再次給戚詩瑛倒了一杯茶:“郎,您再喝茶吧。”
戚詩瑛對翻個白眼,那老婆子倒了茶,直接一飲而盡。戚詩瑛再要質問戚映竹,聽戚映竹幽聲:“天昏地暗,大雨傾天。是淚自彈,是雷聲,是金玉撞上荊。二對坐,相凝噎。”
戚詩瑛:“你又在說什麼?”
氣急敗壞:“我聽不懂!你能不能說點兒人能聽懂的話!”
戚映竹著一笑,笑容淺淡,溫自憐:“今日之景,讓我想到《鎖麟囊》這出戲。同樣是二當面,為何你我非要為敵?你與其是記恨我,不如說是記恨命運。但你有補救挽回的機會,卻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你和我,必須要做敵人麼?”
戚詩瑛怔愣,半晌道:“……什麼是鎖什麼林?”
戚映竹莞爾,聲:“一出戲的名字,我這里有戲本,你拿去看看?若是有不認識的字,問我便好。”
戚詩瑛冷冰冰:“我認字!不用你假好心!”
戚映竹去箱子里找了《鎖麟囊》的戲本給戚詩瑛。那是一本富家與貧家互相相助的戲本,詞也寫的好,戚映竹以前很喜歡。倒希戚詩瑛拿著戲本能夠靜一靜,不要來打擾自己了。
戚詩瑛在屋舍中疑神疑鬼地看戲本,姆媽看對方這架勢,似一時間不打算離開,便鉆去灶房張羅晚膳。戚映竹在屋中坐了一會兒,因戚詩瑛一直用懷疑的眼神打量,打量得很不自在,戚映竹便尋了借口,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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