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華一聽是為媛姐做,又見拿了銀子出來,樂得賺一點,便瑞雪收下銀子去請人,“等明日中秋過了再去請,正好有幾個丫頭也要添做冬。”一面吩咐茶果,回過頭來向玉笑著咂舌,“三真是替老太太想得周到,怨不得老太太喜歡你,連老太太還沒想到為媛姐置辦這些個。”
“老太太是忙得沒想到,你看今年這中秋,趕上四妹妹的事有準了,來了這麼些親戚來道喜,忙著應酬那些老太太太太們還應酬不完。媛姐如今是在我院里住著,我還能當看不見?”
翠華輕乜著笑,“回頭告訴老太太,老太太不得又要夸你了。”
玉聽出諷刺之意,也不分辨,只管微笑著。
恰好此刻有個婆子提著幾盒點心,擰著兩匹緞子進來。翠華還隔得遠遠的一看就看出不是什麼好料子,準是哪家窮親戚節下打點的,和那婆子好笑起來,“這點東西還拿來我過目?你們照著單子庫就是了。”
那婆子走進碧紗櫥來,看了眼玉,笑回,“曉得今日忙,原不該拿來給過目的,可這是連親家府上送來的。來的人說,親家太太特地代了,一定要給親自過目。”
玉臉上難堪,娘實在小家子氣,就送這點子東西還唯恐人不記得的人似的,一定要拿到人前現眼。
那翠華暗瞅一眼,偏當著的面那婆子把兩匹緞子抱進來,拿手捻著一角,笑道:“這樣的緞子咱們家還真是見。”
是差得見,玉聽出來,只得道:“留著賞底下人裁裳吧。”
翠華收回手一笑,“賞下人,就怕三多心。”
“有什麼可多心的?不過盡其用罷了。”
翠華便向婆子吩咐,“三既這麼說了,那就抱去庫,等年下拿出來給丫頭們做裳。那些點心也賞給丫頭們吃吧,老太太從不吃外頭的東西。”
玉臉上有些熱辣辣的,不過又怨不上娘,難道大節下不許送禮來?這府里的人更要議論娘家連個禮數也不懂了。也怪不上翠華。稍坐片刻再坐不下去了,便告辭走了。
只待玉一走,翠華便一面打發瑞雪將給媛姐裁裳的事散布給絡嫻那頭聽,一面回到臥房里兆林起床。
今日因是中秋,合家團聚,不許他出去,所以兆林就賴著不起。早上人進人出的吵鬧得他本不耐煩,又見,益發沒好氣,“我起來做什麼?不是有你持?我起來也不過是閑坐著等下晌的酒吃。”
翠華索走去揭了被子,“我持里頭,外頭你就不去忙去?相公們都來了,還有幾位大人來訪,老爺才剛打發人來喊你倒外頭去陪,已經來人摧過你兩回了。”
一聽是大老爺,兆林未敢捱延,忙起來洗漱更。翠華斜著眼在榻上看他,也不知哪世的冤家,夫妻一場,倒常日見不到他人!從前有個林萼兒,現今聽說煩了,又纏上來個秦鶯,裹著他一天到晚不歸家。
縱然再大度也不免生怨,料他未必會這樣老實,今日外頭蘭街燈市好不熱鬧,他豈有不著出去的道理?因而冷笑著囑咐,“你今日可老實點,席上是一定要在的,倘或老太太看不見你,你看問不問。”
“曉得了曉得了。”兆林換好裳,從鏡前向榻上行來,“我還能往哪里去?先給我盅熱茶吃,吃過好往大老爺那頭去。”
翠華又是冷哼,“又是萼兒又是鶯兒的,你還怕沒去?”
兆林歪在榻上好笑,“你又知道鶯兒?”
“哼,你想瞞我?也要看你瞞不瞞得住!”翠華早使人打聽清楚了,說是鎮江府新搬來的,比先前那個林萼兒還會花錢。不過他這一向倒不朝家里手要錢了,反悄麼往家抬銀子。
半喜半憂,免不得要囑咐他兩句,“我勸你醒著神,你在衙門里那些事,給老爺知道了,看他打不打你。”
兆林卻不大所謂,呷著茶道:“打我做什麼?你當他老人家在衙門里就干凈?自古來有幾個做的手上是干凈的?連朝廷還睜只眼閉只眼呢,你也犯不著來管我,橫豎你只管把銀子收好了就。”
翠華啐了一口,轉頭也笑,“能賺錢是好事,只是你不要傻,外頭那些人你以為真是為你?還不是為你那幾個錢。”
又來了,兆林一臉懶得聽的神氣。翠華便嘆,“我說多你兩句嚜,你又要說我吃醋。”
兆林忙笑著搖手,一副討饒的樣子,表示不想和因此事紛爭。吃過茶到外頭應酬了一會相公們,趁大老爺沒注意,仍揀個空子溜出來往秦家院去。
甫進院門,就聽見屋里玉在抱怨,“今日中秋,闔
家團圓的日子,他怎好撇下家人往咱們這里來呢?媽不要想了。”
那秦家媽接道:“也是,他們那等人家,這時候自然是忙。可咱們娘倆也實在冷清,不防預備幾個酒菜,請隔壁張家媽和兩個兒來吃。”
玉懶懶地笑著,“人家倒有客,您豎起耳朵聽,是不是在吃酒?們姐倆的客雖不算大富大貴,可都是有人味的,這節下,還要個半日空子出來陪他們這里樂。不像咱們那位大爺,這時候家里熱熱鬧鬧的,還想得起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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