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道:“昨夜該是云姐姐在屋里當值,偏二更天的時候,嫂子來敲這院門,我去開的,說是哥哥突然得絞腸痧,出去。原該換個丫頭去替在太太屋里當值的,可太太自己說,這會都歇下了,就不必人了,夜里本來也不要怎麼伺候。只怕就是趁這個屋里沒人的空子,這才——”
丁香接道:“恐怕早就有這個想頭了。”
說是說燕太太近來神頭不對,也是眾目俱瞻,玉卻總覺得蹊蹺,別人不知道燕太太和蘆笙的事,以為單是為盜銀子。可是知道一些的,雖然只是和池鏡的猜測,不過這會燕太太一死,倒像坐實了。可是早不死晚不死,這會忙著死什麼?
翡兒只聽著幾人說,并不話,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只待玉吃完茶進屋換頭上系的孝巾的工夫,跟著進來,又在簾下向外哨探了須臾,才丟下簾子走到妝臺前。
玉在鏡里就看見過分謹慎小心的行,料有話要說,便低聲問:“有什麼事?”
翡兒一壁替解頭上的白巾子,一壁看著鏡中的臉,“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回。”
“你只管說。”
“昨夜三爺和不在家,這屋里是金寶和丁香值守,我就在自己屋里睡。金寶說二更天云姐姐的嫂子來門,我也是聽見的。可不知道,四更上下的時候,又來了人,是我給開的門。”
“四更天?”玉太跳了下,“誰?”
“是盧媽媽和全媽媽,還有老太太院里的兩個婆子。”
這就怪了,盧媽媽素日不大進府來,怎麼深更半夜的進來了?玉楞了片刻神,一看鏡中,和翡兒兩個臉上都有些發白,只怕翡兒也聯想到些什麼。
玉忙扭頭,“這事你和第三個人說過沒有?”
“我哪敢吶?”翡兒絞了那白孝巾,“我給們開門的時候,盧媽媽就問,院里人都歇下了沒有,我說都歇了,又塞給我十兩銀子,我只當是發了個夢,不許對人提起們來的事。我一聽這話,就沒敢問們來做什麼,只看著們悄悄進了后頭院里去。我在屋里掐算了時辰,們進去也就小半個時辰的工夫就出來了。”
玉嚇得失語半日,翡兒窺著的臉,猜想的一定和最初想的一樣,便又道:“們走后,我暗暗到門底下瞧過,看見里頭正屋臥房里亮著燈,太太倒還沒事,還在屋里走呢。”
人不是們殺的,玉松了口氣,不過心仍舊打著冷,就不是們殺的,也是們去死的。否則哪有這樣湊巧,們半夜三更過來一趟,次日一早燕太太就想不開吊死了。
自然這事不能對任何人說起,玉回過神來又攥了翡兒的手囑咐,“們說得對,你就權當是夜里發夢,可不許再和別人說,否則連你的命也關系著。”
翡兒忙不迭點頭,“放心,除了您,誰也不知道。”
可想想還是奇怪,老太太就不怕這丫頭守不住對和池鏡說?還是本不怕他們知道,因為心里清楚,就是他們知道了,也一樣守口如瓶?
果然素日他們看著,也在背后看著他們,也許正因為彼此這一份無言的了解,才使對他們比對別人有更深的信任?
這事先也沒對池鏡說,只在自己心上。過幾日,也不如起初那樣不安了,只是有些怕給老太太看出來。
老太太倒從未試探過一句,仿佛知道與不知道都不要,料定和池鏡都不會張揚。待和池鏡都還和從前一樣。
這日頭七剛過,汪姨媽要先回家去一趟,老太太便了玉去商議,“你太太先前預備抬去汪家那一千八百兩銀子還押在我這里的,你記不記得?”
玉冷不丁嚇了一跳,難道是試探?竭力微笑著點頭,“自然記得
。”
“你臉怎麼不大好?”老太太忽將話鋒一轉,眼睛斜到面上來,“我看你這幾日有些不對,難不是累的?”
“累也是有的。”玉頓了頓,又說:“還有上回我娘疑心說我有了孕。這一疑心不要,連我也覺得不對起來。”
老太太詫異片刻,眼里登時迸出點彩,“怪道我聽說鏡兒到庫房里支燕窩。”
玉忙給碗里布菜,陪著笑,“燕窩的事我是忙忘了,還沒來得及回老太太呢。”
“這個不打。”老太太急著提著箸兒搖撼幾下,“請太醫瞧過沒有?”
“還不得空呢,您瞧家里人來人往的。我想著等忙過這一陣,先看行不行經再說,要是行了經,就不必請太醫了,免得大家白高興一場。”
老太太點點頭,“這也是,先嚷起來,反倒不好。不過你要當心點,真要有了子,是勞累不得的。所以我想著,停靈也就停足半月好了,這時節天氣大,也經不住久放,等再過七八天,就送殯吧。等忙完你先好好歇幾日,這一向實在是沒辦法,二太不中用了,還虧媛姐幫你照應著,要放大一個人,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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