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在跟前,還能說什麼?”
倒也是,不過他想到他們一定是眉目傳,許多不能說的話都藏在彼此你來我往的眼波里,只有他們自己能看得懂。
這更刺激了他,吭吭笑道:“要是沒人在跟前,想必是要互訴衷腸了。”
玉撇了下,“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信。”
“你說過什麼?你說過麼?!”他忽然拔高了點聲音,目有些凌厲。
想起來,每回說到西坡,都是含混而過,的確從未對他十分明確地說過什麼。也許正因如此,才了他心里的疙瘩。從前是故意要他懸著心,好放不下,后來是不肯在西坡的事上撒謊,不能昧著良心說對西坡從沒有一點,太對不住西坡了。
但此刻忽然說:“我和他是完了,總不能因為完了,就能抹干凈從前的一切。”
池鏡悶著沒說話,兩個人都到無奈。
靜了半晌,池鏡倏地說:“那十兩多銀子,他早還了,是我沒告訴你。”他抿了下干的,吞咽兩下,歪正了看,“我怕你放不下他,其實無論怎麼樣,那是你的過去,你不可能忘得了,我是多此一舉。”
玉想了想,笑了,“我要真是個全然見利忘義的人,你又不會喜歡了。”
池鏡想著也笑起來。
頃刻不知怎的,仙哥也咯咯笑起來,池鏡走到這邊挨著玉坐下,晃他的吊床,“臭小子,你笑什麼?你有什麼可笑的?”
仙哥亮珵珵的眼睛一會看他,一會又看玉,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瞧新鮮似的轉個不停,也笑個不停。池鏡發現他漸漸長大,有些玉的樣子,又說不清哪里像。
玉卻說:“他長得像你。”
“哪里像?”
“那雙眼睛,好像時時笑著,有又似無,招蜂引蝶的。”
池鏡不可置信,“我幾時是這樣?”
玉朝著他輕輕呸了一下,笑著乜他。
正好此刻丁香進來回話,“田旺說園子里都預備好了。”
他點了點頭,理著襟起。玉因問:“預備好什麼?”
池鏡一手牽起來,不以為意的口氣,“預備了點煙火來放,哪有過生日不放點煙火的。”
這也是池家的舊例了,每年誰過生日都要放一些。玉跟著他到園子里去,不見老太太們,說是看多了沒意思,沒來,在屋里看看也是一樣的。池鏡提著盞燈籠,在那簇夾竹桃前的空地上,命小廝們點火。
砰砰接二連三地蹦上去,頃刻把漆黑的天炸開。玉沒想到會比別人過生日時放的要多,各各樣,把前頭那片池塘也照得五十。
池鏡抬著腦袋朝天上看,有種無力的蒼涼之,失落地笑說:“我知道,現如今這些東西你都見識過了,再也不會覺得有多稀罕。大概心里念來念去,倒還是從前王西坡家的那點油腥好吃。”
不知怎的,玉聽了忽然想哭,一時不顧小廝們還在前頭點煙火,就從旁邊用兩條胳膊抱住他的腰,“可我也知道,眼前的就是最好。”
池鏡楞了楞,低下頭看,十分依地將腦袋在他臂膀上。
那田旺正要上前,看見這陣仗,嚇得沒敢前來,忙招呼著兩個小廝暫停了點火。天須臾又黑下來,可以看見月下的愁云慘霧,一叢叢的樹影花影假山影,仿佛走到荒山里來了。唯一的是他手里的燈籠,兩個人是相依為命。
他出胳膊來圈住,笑道:“這是你對我說得最好聽的話。”頓了頓,了,“是不是在誆我?”
玉笑著仰起面孔,“我誆沒誆你,你難道聽不出來?你不過是在和我裝傻。”把臉埋在他心口里,口氣像在撒,“起頭就是。”
“你講清楚,到底是誰和誰裝傻?”
玉想到,千抵萬防,到如今還是他了,如同是睜著眼往火坑里跳,自由的鳥偏要往籠子里鉆,還是傻一點。可難道不是這樣?本來就是犯傻。
池鏡撇下煙火不看了,拉著玉回房,玉一路上聽著他急躁的腳步聲,就猜到他急著回去做什麼,大晚上的,還會有什麼正經事不?在后頭好笑,也任他拉了回去。
偏巧屋里幾個丫頭都沒睡,著脖子在廊下看煙花。金寶因問:“怎麼就回來了?”一面跟進屋里倒茶。
仙哥已給石媽媽抱了回去,屋里燈還亮著,離子時還早呢,主子不睡,丫頭們自然也跟著守。池鏡聽見們在外頭說話,要去趕人,給玉拉住,“你這會去趕們,們要笑話的。”
“夫妻間有什麼好笑話的?”
玉臉皮忽然薄起來,見他發急也暗暗覺得有趣,死活不放他去,“你不怕人笑我還要臉呢,人家要說過個生日,鬧了一日還不夠,夜里還要鬧。”
池鏡因想著是生日,只好順著,也肯耐著子坐下來。煙火放完了,四下里驀地一靜,丫頭們說話的聲音顯得更大。他只覺度日如年,遲遲聽不見二更梆子響。
這頭玉那起一只仙哥的鞋來做,眼睛暗暗瞟他,見他歪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顯然是在熬時辰。
垂下手問:“要不然你先吃點夜宵,今日開席也開得早。”
池鏡放下書,笑著睇,“我現下吃什麼都沒胃口,只想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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