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變化,他會對扯謊了,不像從前,只要問,他不論是在何眠花臥柳都會照實告訴。這次瞞著,是怕去尋那秦鶯的麻煩?他會這樣想也說得通,離開了南京,沒有眾多親戚朋友盯著,做的可以稍微不顧面。
翠華想著生了氣,覺得他待那秦鶯簡直過分保護,有分不清主次的嫌疑。可剛到這里來,還不好明著和他鬧。
住下來細細看了兆林三五天,這三五天他倒沒往別去,想必遠道而來,總要花工夫敷衍。
他也沒怪罪在家犯的事,只笑著說:“反正既來之則安之,你就安心在這里和我住上幾年,往后再回去給老太太磕頭認錯。時日一長,老太太興許就不記得了。”
翠華撇道:“你是沒看見老太太疼仙哥那樣子,說起來也怪,你們兄弟幾個也不是親生的孫子,怎麼又不見那樣疼你們?”
“看來老太太的確是老了。”兆林久不說起家里的事,再說起來仿佛不大與自己相關,忽然對那份家財了份汲汲營營的求。
他自己心下一檢算,大概是這大半年和玉過得太自在了,反正手上不缺錢。
他想到翠華這一來,已有好幾日沒到那院里去了,怕玉多心,打算著今日無論如何要去一趟。他自己也有些想念,在那里住慣了似的,住在別總覺得是“別”。
一看時過午晌,他起道:“你歇中覺吧,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
翠華沒攔,只囑咐了一句,“明日中秋,你在街上看見月團餅,也買些回來,帶來的廚娘不會做月團餅。”
兆林答應著出去,翠華并沒睡,反而往外間榻上來坐著,一時瑞雪進來,便問:“人跟著了麼?”
“打發了崔生悄悄跟了去。”
那崔生的小廝跟過了兩條街,看見兆林下馬敲了一戶人家的門,連趙春也跟著進去。
因明日中秋,玉指揮著兩個丫頭在院那葡萄架低下掛燈,“掛得一點,點上了才好看。”坐在底下搖椅上,旁邊放著張小幾,擺著茶和果碟,一臉的愜意,好像真如說的,兆林來不來都是照樣過日子。
兆林在葡萄架旁站著瞧了一會才走出來,“真是自在,枉我還記掛著你,看樣子你是沒記掛我。”
玉也不起迎他,仍舊踩著搖椅慢悠悠晃,“難道我記掛你就一定要苦兮兮的記掛著,還不許人有別的樂子?”
兆林在小幾旁的方凳上坐,端起的茶盅,把沒吃盡的半盞茶一飲而盡。
歪著臉笑著睇他,“大安定下來了?”
“安定下來了。”
“可住得慣?”
兆林笑著搖頭,“我沒問,住不慣也回不去,不像你,想走就走,吵兩句就鬧著要回南京。”
玉嗔他一眼,“那你就不要同我吵,吵的時候得很,走的時候又死拉著人不放,哼,我瞧不起。”
兆林狡黠地笑一下, “我怕我真放你走,你又傷心。”
“傷心就傷心好了,又不是沒傷心過,傷心一陣,就好了,有什麼了不得。”
兆林笑著沒說話,等丫頭在葡萄架上掛滿了燈籠,他站起來著。玉也沒問他明日中秋過不過來,他不來就罷,來了也不過是添副碗筷的事,已經明白有的不是非要開花結果。
起拉著兆林進屋,“太曬過來了。”
兆林一進屋渾骨頭便松快不,一徑倒在榻上痛快地哼了幾聲,“實話對你說,這幾日我都沒睡好。”
“難道是大來了,你覺得拘束?”
兆林在竹榻上坐起來,盤著,結過倒來的茶,“也不知怎的,有些生疏起來。”
“做了幾年的夫妻,怎麼會生疏呢?”
“說不清。”
玉沒再問,倒是秦家媽進來問一聲,“大爺下晌在不在這里吃晚飯?”
一打起簾子,那墻上的點就了,像水里的波。兆林覺得人好像也是大熱天藏在個水,有種令人昏昏睡的清涼。
他故意猶豫一會,盼著玉留他吃飯,可玉照舊什麼也不說,只是秦家媽著他。
他認輸了似的笑起來,點頭道:“在這里吃,大帶來的那兩個廚娘我簡直吃不慣。”
玉笑起來,“不是從你們府里帶來的,吃了那些年了,忽然說吃不慣。”
兆林不知怎的有點不好意思,敷衍說:“還是你媽的手藝好。”
秦家媽聽后樂不可支地出去了。
他在這里吃飯 ,睡覺,才覺得是到家了一樣。或許是因為那邊宅子是新搬進去的緣故,怎麼都不大自在。
這日他沒回去,次日回去,路上還編著話預備敷衍翠華。他知道翠華的脾氣,從前不大管他,是因為顧著面,也有別的事可忙,顧不上,對他是放任的態度。如今人生地不的在這里,再博賢良給誰看?
誰知進門翠華卻是一句沒問,拿了張請客給他,“昨日李大人送來的,請你今日午間去他府上赴宴,你快換了裳去。”
節下不免有這些應酬,兆林趁機換了裳躲出去。翠華見他走了,便吩咐崔生那小廝套車,跟著他尋到秦家那房子里去,倒要看看那秦鶯到底是哪路貨。
頭回看到秦鶯,是和玉有些像,但這秦鶯的眉宇間了幾算計,多了幾縷瀟灑,人也比玉長得標志。穿一件竹青薄紗長衫,合的,翩翩然引著翠華往屋里進。明知道翠華是兆林的也不慌不怕,不像人家的小妾或外室,畏畏的樣子,那態度十分大方,就是臉上的笑總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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