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拜祭蕭逸才放低了聲音，麵變得有些凝重，道：『恩師讓我請問師叔，大竹峰後山的「天機印」，可還一切完好麼？』

田不易麵大變，猛然站起來，盯著蕭逸才，蕭逸才也緩緩站起子，但卻是退後了一步。田不易注視蕭逸才良久，臉上神不停變幻，最初是驚訝震，慢慢的鎮定下來之後變做了沉思，最後他眼中似又閃過另一道奇異彩，看著蕭逸才，忽然道：『看來道玄師兄是真的將來想把他掌門這個位置傳於你了。』

蕭逸才微微低頭，道：『師叔言重了，弟子不敢當。』

田不易淡淡道：『他連這件事都不瞞你了，意思自然是明白的很。算了，這個是你們通天峰的事，我也懶得管。不過關於天機印，』他說話聲音到了這裡，頓了一下，沉聲道：『此事關係非同小可，更牽涉到青雲氣數，當年青葉祖師曾有明令傳於青雲七脈首座，非萬不得已不可用……』

他深深呼吸，道：『其中乾係，大家都明白的很。我隻是想問一句，道玄師兄真的想清楚了麼？』

蕭逸纔此刻的神也是慎重之極，沉許久似乎不敢說錯一字，才點頭道：『是，恩師在弟子臨行之前，已經很慎重的對弟子代過了。』

田不易沉片刻，道：『那除了通天峰和大竹峰，其他五脈的「天機印」呢？』

蕭逸才恭聲道：『此事恩師隻告知弟子一人，因為恩師覺眼下青雲門中以田師叔最為德高重，所以特地先來請教師叔的意見。至於其他的五脈，弟子稍後就會去拜見諸位首座。』

田不易緩緩點頭，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思索許久，嘆息一聲道：『要說眼前況，的確已經到了要關頭，天下蒼生命運俱都在此一戰，掌門師兄想要全力以赴，我也沒有話好說。隻是你回去之後，替我轉告他一句話罷。』

蕭逸才麵恭謹，道：『是，田師叔請說，弟子一定帶到。』

田不易麵微白，道：『七脈天機印一旦撤除，青雲山抑千年之戾氣不免宣洩而出，雖有誅仙古劍神力鎮，可轉為絕世之殺意，但對持劍之人所害之劇，道行基之侵蝕，亦是非同小可。道玄師兄功參造化，但此事非同小可，還是請他事先多多思量，以防萬一罷。』

蕭逸才正道：『是，田師叔的話，弟子一定帶到。』頓了一下，他繼續道：『那如果田師叔沒有其他的事，弟子就先告辭了。』

田不易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蕭逸才見他麵沉重，當下也不敢多說，慢慢退了出去。

守靜堂中，隻剩下了田不易一人。他慢慢轉，著守靜堂上供奉著的道教三清祖師神像，麵複雜，半晌之後，卻隻是嘆息一聲，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當蕭逸才飛回通天峰的時候，已經是夜時分了，通天峰上一片燈火通明，原來的青雲門眾多長門弟子，再加上近日湧青雲的無數正道中人，將這個人間仙境一般的地方也變得有些擁和世俗了。

不過蕭逸才並無心理會這些，他徑直向峰頂玉清殿走去，從在玉清殿裡的青雲小弟子口中詢問了道玄真人的下落之後，他就向著玉清殿後堂道玄真人的臥室走了過去。

來到後堂一僻靜所在，蕭逸纔在道玄真人的門口站了一下，定了定神，剛想舉手敲門，房已經傳出了道玄真人的聲音，道：『是逸才麼，進來罷。』

蕭逸才窒了一下，立刻恭聲道：『是。』說完，他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十分寬敞，所有擺設多帶有書卷氣息，除了簡單的桌椅床鋪，更多的倒是屋子兩邊的書架上眾多的書籍，其中有許多已經古舊的書，也整整齊齊的放在書架之上，看得出是被主人翻閱了無數次。

道玄真人就坐在書桌旁邊，手上拿著一本古卷，正在讀書，看見蕭逸才走了進來，他微微一笑，道：『現在纔回來麼？』

蕭逸才深深行了一禮，道：『是，師父。』

道玄真人點了點頭，道：『事辦的怎麼樣了？』

蕭逸才道：『七脈的首座都沒有意見，都說以師父的意思為準，隻有大竹峰的田師叔……』

道玄真人眉頭一皺，道：『怎麼，田師弟他有什麼不同看法麼？』

蕭逸才連忙道：『不是的，田師叔也沒有反對，隻是托弟子帶了幾句話，要稟告師父。』

道玄真人微微一怔，道：『什麼話，你說？』

蕭逸才當下把田不易的話複述了一遍，道玄真人聽後默然無語，站在一旁的蕭逸才看去，之間道玄真人麵複雜，似乎也在想著什麼，神變幻不斷。

就在蕭逸才猜度道玄真人在想著什麼念頭的時候，道玄真人忽然道：『逸才，你覺得田師叔這個人怎麼樣？』

蕭逸才吃了一驚，不知道道玄真人話中是什麼意思，向他看了一眼，卻又看不出什麼特別之，當下隻得小心翼翼地道：『嗯，弟子覺得，田師叔這個人……還是好的。』

道玄真人笑了笑，顯然對這個弟子投機取巧的說話不是很在乎，隻聽他悠然道：『是啊！他這個人是好的，嘿嘿，也難為當初他那般模樣，居然可以被人慧眼看出不凡之……』

道玄真人的話忽然停了下來，房間中陷了一片平靜之中，蕭逸才輕輕挪了一下子，覺有些不安。

片刻之後，道玄真人道：『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罷。』

蕭逸才點了點頭，行禮道：『是。』說完慢慢退了出去。

道玄真人看著這個得意弟子的影從視線中消失，沉片刻，又瞭窗外漆黑一片的天，慢慢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很快的，他的影就溶到了青雲山的黑夜之中。

雖然已經是夜深時候，但是在僻靜的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長明燈依然燃燒著，在黑暗中如幽幽的冥火。看守這個祖師祠堂的老人還沒有睡，他此刻正站在供奉青雲門列代祖師靈位的供桌前，凝著黑暗影之中的那些名字。

遠，有低低的蟲鳴聲。

靜默中，彷彿還有什麼心跳聲音！

夜風吹過，長明燈的火焰一陣晃，彷彿息一般抖，老者慢慢轉過子，走到長明燈旁，用手輕輕擋住風吹來的方向，很快的，燈火安靜了下來，重新開始穩定燃燒。老者深深凝著這點亮，燈火倒映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在燃燒著什麼。

深夜之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老者的眉頭皺了一下，仔細聽了一下，隨即慢慢轉過來，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沒想到這麼遲的時候，你居然還會過來。』

道玄真人的影，從黑暗中慢慢清晰，走進了這座祖師祠堂。

昏黃的燈火下，兩個老人的目在半空中相撞，一時間竟都怔住了，不經意間，突然都發現，原來對方都已經這麼老了，而隨即又想起，自己豈不也是如此？

道玄真人沉默不語，凝那老者許久，然後慢慢走到供桌之前，站在青雲門歷代祖師靈牌之下，慢慢直了軀。老者走到他的後，同樣的一聲不吭。

黑暗中，無形的威儀從那些影緩緩散發，像是歲月也抹不去的深深痕跡。道玄真人麵無表，從供桌上拿起三枝細香，走到燭火點著了，雙手鄭重其事地握著，恭恭敬敬向祖師牌位鞠了三個躬，然後踏上一步，將細香在了香爐之中。

幽幽輕煙，從香爐中裊裊飄起，散發在半空之中，讓前方的那些靈位更加朦朧不清，約的好似一雙雙眼眸，冷冷地著這兩個老人和這個世間。

『夜半燒香，有什麼難事麼？』那老者淡淡地問道，語氣平淡，彷彿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道玄真人沒有回頭看他，他的一雙眼睛一直都凝著輕煙背後的那些威嚴的靈位，片刻之後，他緩緩地道：『你說，將來你我過世之後，後人祭拜我們，又會是什麼樣的心？』

那老人哼了一聲，道：『對你，自然是滿懷崇敬了，至於我，難道還會有人記得麼？』

道玄真人對老人微帶諷刺的這些話並未在意，隻不過淡淡一笑而已。然後，他靜靜地道：『眼下浩劫當前，天下間生靈塗炭，盡妖肆。隻要想到青雲山與妖一戰在所難免，更關係到天下蒼生氣數，這些重擔在肩上，我已經多日沒有睡好了。』

那老人眉頭皺了一下，道：『你該不會是來向我訴苦的吧？這可不是你的子。』

道玄真人看著那老人片刻，忽地笑了出來，隨即嘆息道：『你我這幾百年的，果然還是隻有你最清楚我的為人。』

那老人搖頭道：『我清楚你的為人？若果然如此，我也不會在這裡看守祠堂了。好了，廢話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道玄真人對老人似乎特別寬容，他幾次頂撞，道玄都不以為意，隻是麵有些肅然，徐徐道：『我已經下了決心，此戰關係太大，為天下蒼生計，我要撤除青雲山七脈山峰的天機印。』

那老人的表突然為之一僵，眉頭深鎖，深深看著道玄，道玄坦然對視，許久之後，那老者緩緩道：『這件事，你可想好了？』

道玄緩緩點頭，道：『不過今日我暗中知會六脈首座的時候，田不易託人轉告了我一些話，勸我要小心戾氣反噬。』

那老人冷冷一笑，轉麵對著那些祖師靈位，半晌道：『你又不是沒進過「幻月府」，裡麵有什麼，你自己知道。』頓了一下，他聲音忽然也有些緩和下來，其中似還帶著一無奈，道：『你好自為之吧！』

道玄真人沉默不語，片刻後同樣抬起頭，看著那片深沉的黑暗影，那片沉默的威儀，似也在黑暗中無聲的冷笑。

七日之後，青雲山周圍地界，關於出現妖的傳聞越來越多，方圓百裡之，以山腳下河城為中心，到都可以見到逃難的人群。彷彿此刻的世間，隻有那座巍峨聳立的高大青雲山，才能給人一點安和安全覺。

而在這無數人群喧鬧之中，河城更是最混的地方，大街小巷到都滿了人，城裡原有的客棧酒樓早就住滿了人，更多的逃難而來的難民隻有天而宿。這種況下，河城裡的食供應都變得十分張，幸好因為城池就在河邊，水源還不需擔憂。

本來在這種混況下，很難保不會發生一些搶掠兇殺等惡事，事上，也的確不時有這樣的傳聞，昨日誰誰不見了，今天又聽說某人橫街頭。但河城畢竟乃是在青雲山下，青雲門也早做了準備，派遣了相當多的弟子在城中維持秩序，所以大之中這無數的難民在這場浩劫之中，還並沒有發生什麼不測。

隻是，隨著那令人恐怖的妖傳聞一日更甚一日，誰也無法預料明日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在這種況下，河城中瀰漫著越來越是不安的氣氛，人心惶惶。

也就是在這種況中，浪跡天涯的江湖相士週一仙帶著孫小環和野狗道人，來到了這座城池之中。站在往昔寬敞的街道，此刻卻隻見到麻麻的人頭聳，大街上竟然也擁的難以行走，野狗道人倒還罷了，週一仙和小環卻是目瞪口呆。

仗著野狗道人強壯而且麵容兇悍，在前開道，力氣小的人被了開去，強壯的人回頭一看野狗道人那副尊容，大多也不敢多說什麼。週一仙和小環跟野狗，勉強前行，一路上大汗滿頭，好不容易纔穿過了這條大街，拐了河城西頭一小巷之中。

三人向裡走著，往日十分僻靜的小巷裡此刻居然也站了許多人，但比起外麵大街上那片擁人群，這裡實在可以說是寬敞了。週一仙口中低聲咒罵，顯得十分氣憤，大有我老人家逃命也就罷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也跟著一起逃命，結果讓我老人家逃命也逃的這麼不舒服雲雲。

這條小巷十分悠長，曲曲折折，越往裡走人就越，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才走到小巷盡頭。隻見此已經再無逃難人群，原因很簡單，因為此赫然是一義莊，不過看著這座小小義莊門庭殘破，連木板門都有一半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則無影無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了去當柴火燒。

週一仙著這座義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小環站在他的邊，低聲了一句，道：『爺爺。』

野狗有些不解，不過他出魔教，對這些義莊晦氣場所倒並不是十分在乎，隻是有些疑，週一仙與小環怎的會來這個地方。

週一仙沉默半晌，道：『我們進去吧！不管怎麼說，這裡應該比較安靜了。』

說罷，他當先走了進去，小環和野狗跟在他的後。走進義莊，隻見小小庭院之中，草木荒涼，隨可見淩掉落的木屑殘梁，約中似還有些白的東西在草叢中閃閃發亮。小環的臉有些發白，不自拉住了週一仙的服。

週一仙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安道：『又不是第一次來，還怕什麼，再說這裡也是你爹住的地方，他難道還會害我們麼？』

小環點了點頭，臉這纔好了一些，野狗道人在後麵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庭院前麵就是義莊的門房了，週一仙走上前去，隻見房門上布滿灰塵，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到過這裡，他默然無語，搖了搖頭，又是嘆息一聲，推開了門。

『吱呀……』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音，緩緩向裡麵退了進去，一黴氣湧了出來，昏暗的線下，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三棺材，但棺材蓋子都已經散落到一旁了。

說不出的歲月淒涼，彷彿就在這個小小屋子之中，幽幽散發出來。週一仙角搐了兩下，麵容慘淡，緩緩走了上去，也不去多看旁邊那些散落的棺材，逕直走到原本上香供奉靈位的祭祀桌子之前，看著那桌上東倒西歪的十幾個靈牌。

房間中一片寂靜，似乎誰都不敢說話。週一仙慢慢出手去，將那些靈牌拿起，慢慢抹去上麵厚厚的灰塵，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然後又去找下一個，就這樣，當他清理第七個靈牌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牌位上寫著「子周行雲之靈位』的字跡。

週一仙停下了作，默默地著這個靈牌，凝視良久，小環慢慢走了上來，看了看他手中的靈牌，眼眶也有些潤，低聲道：『爺爺，把爹的靈牌放好吧！』

週一仙長出了一口氣，麵有些淒涼，點了點頭。小環從他手中接過靈牌，小心地放在供桌之上，然後退後一步，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牌位行了一禮，低聲道：『爹，我和爺爺又回來看你了，這些年來托你的福，我和爺爺雖然浪跡天涯，但一切都好。今天回來給你好好清理一下，希你莫要怪罪我們。』

說完，又是恭敬地彎腰拜了三拜。

野狗道人在後麵看著，忽然也走到前麵，向著這個牌位拜了三拜，卻是將週一仙和小環都嚇了一跳，小環訝道：『道長，你怎麼……』

野狗道人不去看週一仙古怪的眼神，道：『他既然是你爹，也就是我的前輩，來到這個地方，我向前輩見禮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環這才釋然，點頭道：『那多謝你了。』說著，又轉頭對著牌位道：『爹，這位是野狗道長，他是個好人，幫了我和爺爺很多忙的。』

週一仙在旁邊哼了一聲，道：『他算是好人麼，哼哼，居心不良……』

野狗道人神一僵，不過小環已經先瞪了週一仙一眼，道：『爺爺，你怎麼說話。』

週一仙翻了翻白眼，掉頭看向別，野狗道人激地看了看小環，正要說話的時候，忽地子一窒，猛的轉過來，小環和週一仙似也覺到了什麼，幾乎是在同時向義莊的門口看去。

原本淒涼寂靜的義莊中，在那個房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之人，連麵容也被黑紗遮住，說不出的詭異。原本因為週一仙等三人的到來而有了幾分人氣的義莊，此刻卻因為此人的出現，突然之間陷了更深的死寂淒涼。

野狗道人麵大變，了幾下，才緩緩地聲道：『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