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端靜解釋道:“他鄭君容,本是駱夫人邊的宦,在宮里闖了點禍,駱夫人保不住他,便求到了我這里。駱夫人待我一向不錯,我不忍心拂拒,只好請你將這小冤家帶出宮去,擱在你府上用著。”
謝及音聽說過駱夫人,是當年魏靈帝邊極得寵的宮妃。
魏靈帝的妃子們大都出名門,謝黼登基后恩威并施,一方面用裴家殺儆猴,另一方面又通過善待舊朝貴人的方式來籠絡舊朝世家。所以他沒有把魏靈帝的妃嬪都一刀砍了,反而好吃好喝地養在宮里,甚至挑了幾個家世顯赫的夫人封為太妃,以安舊貴的心。
謝及音擱下茶盞,淡聲問鄭君容:“闖了什麼彌天大禍,竟能好幾道門坎,求到本宮面前來?”
聞言,鄭君容臉一紅,求助地瞥向謝端靜。
謝端靜冷笑,“嘉寧公主問你話,你看我做什麼。”
鄭君容小聲道:“奴……奴不敢答,怕冒犯殿下。”
謝及音更好奇了,看他這弱易愧的模樣,謝及音實想不到他能怎麼冒犯自己。
謝端靜嘆了口氣,似有難言之似的,傾附耳對謝及音道:“他是駱夫人千方百計弄進宮的,沒挨刀,那里不干凈。近日駱夫人有害喜之兆,不敢再留他了。”
謝及音聽明白了,雙眉一挑,“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駱夫人真懷了?”
父親雖然作出了一副寬和容人的雅態,不代表他連疑似魏靈帝的孽種都愿意饒過。
“已托我配制打胎的方子,這鄭君容,卻是萬萬不敢再留,又不忍心滅口,只能托人遠遠地送出宮去。”
謝及音屈指輕輕扣著桌子,細細打量正面紅耳赤低頭不語的鄭君容,“原來是個膽大,心思不老實的。”
鄭君容頭垂得更低,謝端靜嘆了口氣,替他說話道:“他本是為還父債要賣為奴,駱夫人買下了他,就是他的主子,主子吩咐,奴才哪敢不聽?”
謝及音笑了笑。天底下奴才不一樣,府上那個就敢奉違,蹬鼻子上臉。
謝端靜從果盤里撿起一顆棗砸在鄭君容頭上,恨鐵不鋼道:“是塊木頭扔水里也噗通響,你在駱夫人跟前也這麼啞嗎?若是不想出宮,趁早滾回去,別在我芳清觀杵著!”
鄭君容慌忙給謝及音磕了個頭,“奴才留在宮里會連累娘娘,還請嘉寧殿下大發慈悲,救奴才一命!奴才會養蛐蛐兒,會唱曲兒,會肩,還會煎五石散……求您收了奴,奴日后一定全心全意服侍殿下!”
謝及音驚訝道:“你會的倒不。”
謝端靜趁機低聲對謝及音道:“聽說你府上服侍的男子不多,這是個討人喜歡的,你帶回去可著花樣用,不然從我這兒討了這麼多五石散,豈不是浪費了?”
謝及音聞言面一紅,以袖掩面輕咳了幾聲。
這桃花映水似的俏模樣逗得謝端靜一樂。外面都傳這侄寡廉鮮恥,可謝端靜在宮中混跡這麼多年,卻見這樣厲荏的薄臉皮。
謝及音怕謝端靜再說出更沒譜的渾話,干脆應下了,“他若是懂規矩,我留下他便是,姑姑不要再說了。”
謝及音讓識玉拿著的印信去了趟廷監,將鄭君容的名字從駱夫人改到了嘉寧公主府。
宮里宮外的太監皆廷監轄制,謝及音只能將鄭君容帶回去用,卻不能隨意放他走。從宮中回府的路上,謝及音思慮了半天該如何安置鄭君容。
放得遠了,怕他暴份,放得近了,他畢竟不是真太監。要想找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安置他……
謝及音心里一,想到了一個好去。
裴初在府中無所事事,將謝及音摔斷的犀角梳粘合了起來。可那裂痕實在是礙眼,想堂堂公主,必不愿意用破損之,于是他重新找了塊桃木,比照著犀角梳的樣子,用他那給裴家人刻牌位練出來的技藝,給謝及音重新刻了把疏齒的桃木梳。
這木梳材質糙劣,謝及音更不會用。裴初也不指拿去梳頭,本就是做來討歡心的小玩意兒,只求哄一樂,愿意帶他去嵩明寺賞秋就足夠了。
裴初這邊正盤算著,謝及音卻從宮里帶了個人回來,讓他去見一見。
“東廂房有好幾間空屋子,以后這位鄭郎君與你同住東廂房,”謝及音靠在太師椅上,指著鄭君容,笑瞇瞇地對裴初道,“鄭郎君是宮里的老人,最懂尊卑禮儀,裴七郎閑來無事時,多向鄭郎君請教請教規矩。”
裴初看了垂首危立的鄭君容一眼,好啊,真是好得很。
但他面上不顯山不水,十分有禮地朝鄭君容拱手道:“敝姓裴,行七。”
鄭君容忙還禮,“久仰裴七郎大名,日后請多指教。”
謝及音接過識玉遞來的樨茶,笑地著這賞心悅目的一幕。
公主府的下人很快就在東廂房給鄭君容收拾了間屋子,吃穿用度不算上乘,好在清凈舒適。
夜,鄭君容正在收拾雜,眼前燈影一閃,轉頭見裴初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
鄭君容起拱手作揖,“裴七郎。”
裴初沒還禮,在屋里掃了一眼,“如此陋室,真是委屈天授宮弟子了,倒不知天授宮涉獵之廣,連宦也做的如此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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