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得再理,將用過的酒杯隨手一甩,與旁人說起話來。
“外貌丑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聽話。”
其他幾個士大夫,紛紛附和應聲。
虞歌從幾人的對話中,了解到方才發生的事——哭啼啼的人是樂坊里新來的伶人,不懂樂坊里的規矩,坐席間的士大 夫看中了伶人,伶人卻試圖反抗。
沒等到士大夫發作,劉廷尉卻先發了一通脾氣,將那琴也砸了,桌上的酒杯和花瓶都未能幸免,斥責伶人的曲子唱的太爛。
聽到這里,虞歌已是明白了。
劉廷尉是在救那伶人,這樣先發制人鬧了脾氣,那士大夫便不好再做文章,為難伶人了。
而方才那句‘外貌丑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聽話’,便是在點那士大夫,讓他適可而止,不要再尋那伶人的麻煩。
若真是好這一口,就去找些聽話,主攀上來的伶人,而不是去強迫一個不愿意的伶人。
虞歌乖巧地窩在他懷里,給足了劉廷尉面子。他們談論的事,大多是與朝堂有關,時不時會冒出幾句‘太子殿下’,一邊支著耳朵聽,一邊有點走神。
發現,他們兩人的如此,但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下平靜如死水。
雖說這跟并無關系,好歹他是元容的朋友,為人似乎也還不錯,若真是不舉,倒是可以幫他用藥調理一番。
想著,虞歌就順手了一把。
許是沒想到會當眾這麼干,劉廷尉被的猝不及防,連躲都沒來得及躲開,被生生握了一下。
“……”他皺著眉,在木幾下攥住的手腕,沒用多大力氣,纖白細的皓腕便浮起了一圈紅。
虞歌歪著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好像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劉廷尉一眼就注意到手腕的白皙,與黑皴皴的臉龐相稱,顯得非常突兀。
他掌心松了些力氣,卻仍是沒有放開的手,便保持著這般別扭的姿勢,一直到屋子里的士大夫們都散去。
“如實代,你是什麼人?”他的嗓音有點冷,好像將當做了犯人來審問。
虞歌猶豫了一下,道:“人。”
“……”
劉廷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說,你是哪里人……”他臉發黑,低了聲音:“為什麼故意涂黑自己的臉,你來這里有什麼目的?”
“我是……”頓了頓,看著他耳可疑的紅暈,道:“苗疆人。”
“苗疆子都如此,奔放?”
劉廷尉說話時,稍作停頓,似乎是想說孟浪,話到了邊卻又改口。
從小到大的教養,讓他無法對一個人說出過分的言辭。
虞歌聳了聳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我得養活自己,但不想當伶人。”
他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是在回答他方才的問題——為什麼故意涂黑自己的臉,你來這里有什麼目的?
不想像是剛剛被人調戲的伶人一樣,出賣相,卻又得養活自己,所以不得已才丑化自己的容貌,在樂坊里當個供人差使的丫鬟。
還未生出一憐憫之心,劉廷尉就想到了手他的事,他擰著眉頭,甩開了的手:“撒謊。”
若 真是不愿意出賣相,為何不反抗他,又為何恬不知恥地手他的……劉廷尉越想越覺得氣惱,一把將推了下去,站起來抖了抖被褶的袍。
看著他甩袖離去,虞歌想起他被了之后泛紅的耳,又想起士大夫們說他紅知己遍布整個,不由挑眉笑了笑。
有意思。
本以為暫時都不會再見了,但沒過幾天,劉廷尉又出現在了樂坊里。
虞歌正在挨訓,睫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那日在屋子里聽到士大夫們談論元容的傷勢,說他中數箭,在途中又遭人追殺,耽擱久了,傷勢更甚,大半時間都在昏迷。
平城戰敗,死了數萬將士,滿城百姓幾乎被屠盡。
不知是誰在背后放出謠言,道是元容與驃騎將軍父子通敵叛國,將平城的布防圖給了胡人將領。
雖是謠言,皇帝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攔下,以至于那謠言越傳越不像樣,百姓們哀聲怨道,朝廷命們也見風使舵,紛紛轉投四皇子一黨。
劉廷尉來那一屋子的士大夫,便是表明自己的站隊態度,順帶在這時局之下,安他們蠢蠢的心。
正失神,管教嬤嬤那不堪耳的謾罵聲戛然而止,聽到嬤嬤諂地喚了聲‘廷尉大人’,抬起頭來,看向來人。
他穿著一玄綢袍,在樂坊各類鮮艷的映襯下,顯得極為突兀。
像是,萬花叢中一點黑。
雖然劉廷尉的容貌并不符合當下百姓們的審,卻也不能否定他生得俊。
型勻稱的年,雙手負在后,薄微微抿著,黑玉般的雙眸有些清冷。
不乏貴族之氣,讓人不敢直視。
劉廷尉的視線似是無意般,從虞歌上掃過,又很快收了回去,跟著管教嬤嬤上了三樓的雅間。
當他從側走過時,連帶起的風都是一淡淡的蘭草香。
虞歌想到一個詞,君子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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