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芹是有備而來。

    先前泡了湖水病了好幾日,就算再站在陸書瑾麵前時又神采奕奕，已完全看不出遭遇過那些的失落緒，但陸書瑾仍是覺得心。

    正好手頭上的字也都已寫完，便應允了葉芹,收拾了些筆墨紙硯放進書箱之中,背著出門。

    陸書瑾在門口掛鎖,葉芹就從窗子那邊跑過來,墊著腳著頭往書箱裏看,“你帶的什麽東西呀？”

    “自然都是些有用的。”陸書瑾將門鎖好，才發現葉芹這次是自己一人前來，旁並未跟著隨從,還真是跑出來的。

    陸書瑾說：“那咱們先說好,夜之前你必須回家。”

    葉芹想也沒想就應了,“好啊。”

    陸書瑾都沒想到會應得那麽爽快,仔細想來,葉芹似乎是個極好哄的人，三言兩語就能將其騙住，且又極為乖巧聽話，說什麽便應什麽，大概這就是葉洵為什麽願意經常帶出來的原因。

    與葉芹相時,也有一種奇妙的輕鬆，沒有算計和猜忌,更不用去防備什麽。

    陸書瑾不由心愉悅。

    二人出了海舟學府，沿大路走了一段，攔了輛拉車前往春風樓。

    春風樓依舊極為熱鬧，上次陸書瑾被蕭矜帶進來的時候，一眼去到都是條婀娜容貌漂亮的姑娘,那會兒鮮來這種地方，是以本沒心思去細細觀察周圍。但今時不同往日，陸書瑾儼然已經了半個老油條，甚至能背著書箱步伐穩健地走進春風樓。

    剛進門，麵前就來了個年歲瞧起來不大的小姑娘，先嫋嫋行上一禮，繼而笑著道：“謝拒客是春風樓的規矩，還請姑娘留步。”

    陸書瑾轉頭看向葉芹，就見果然又出葉洵的腰牌，說道：“這是我哥哥的腰牌，他要我們先來月水間等他，他和小四哥隨後就到。”

    小姑娘接過腰牌說道：“二位請稍等。”

    人走了之後，陸書瑾轉頭看葉芹，“葉姑娘方才是撒謊了？”

    葉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認真說道：“哥哥說這不撒謊，這是自保的手段。”

    陸書瑾心說葉洵這個哥哥認字念書不教，盡教葉芹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小姑娘拿著玉牌找人核實去了，作很快，沒讓陸書瑾和葉芹等多久，回來後將玉牌遞還，說道：“二位請隨奴家來。”

    葉洵是春風樓的常客，比蕭矜和季朔廷來得都勤快，所以腰牌拿出來，月水間的門就敞開了。

    兩人被帶到月水間，小姑娘一邊開鎖一邊道：“二位可要喝些什麽，要什麽人，都可先跟奴家說。”

    陸書瑾剛想說不必，就聽葉芹道：“你將小香玉喚來。”

    想起上次葉芹來春風樓也是想看小香玉，沒想到這都過去那麽久了，還惦記著。

    陸書瑾輕咳一聲，提醒道：“葉姑娘，我們是為正事而來。”

    “我知道。”葉芹打發走了那小姑娘，將門關

    上()，對陸書瑾說：“我隻看一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絕不會搗。”

    陸書瑾無奈，猜不到葉芹在想什麽，更無法妄加幹涉，於是了鞋子走到矮桌邊盤坐下來，將書箱的筆墨紙硯拿出，一一擺在桌上，開始研墨。

    葉芹挨著的肩膀坐下，看著陸書瑾研墨的作斯文有禮，也忍不住心，說道：“我可以試試嗎？”

    陸書瑾點頭，作很自然地幫葉芹將袖子挽起來，把硯臺推到麵前，說道：“畫著圈地磨就。”

    葉芹學著的樣子，用墨塊一圈一圈地磨著，很快空中就彌漫出一醇厚的墨香。葉芹沉浸在其中，陸書瑾也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認為若想上讀書，就要先上筆墨紙硯，先讓葉芹接一下這些東西是沒問題的。

    在磨出過多的墨之前，陸書瑾出聲製止，“這些差不多夠了。”

    葉芹當即停手，小心地將墨塊放下。

    陸書瑾遞給一支筆，說道：“葉姑娘會握筆嗎？”

    葉芹點頭，將筆在手指間擺弄了一會兒，了一個錯誤的拿筆姿勢，卻說：“哥哥教過，我還會寫字。”

    陸書瑾訝然，“你先前學過字？”

    葉芹道：“對。”

    “原來葉教過你寫字，我還會為你當真一個字都不識呢。”陸書瑾抬手過去，擺弄的手指，說：“這才是正確的拿筆姿勢，你嚐試寫一寫我看看。”

    葉芹對筆的姿勢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在紙上落墨。

    初學者的通病，葉芹的手止不住的抖，無法控製好用筆的力道，寫出的字歪歪扭扭，完全不型。

    然陸書瑾是什麽人？蕭矜用左手寫的字都能認出，豈能被葉芹的字難倒？

    歪著頭認真看了看，說道：“許？你為何會寫這個字？”

    “哥哥說這是我娘的姓。”葉芹見認出來了這個字，非常高興：“我是不是寫對了？！”

    陸書瑾笑著拿起筆，在旁邊端端正正地寫上一個“許”字，說道：“寫是寫對了，但寫得不好看，正確的寫法應該是我這樣。”

    葉芹認真看了看，說：“你再寫一遍，寫慢點給我瞧瞧。”

    陸書瑾並沒有順應的要求，而是寫出了一行筆畫在紙的最上方，說：“相同的筆畫組不同的字，你若是想學字，必須先認識這些筆畫才行，從最簡單的橫豎撇捺開始。”

    “所有字都是這些筆畫嗎？”葉芹問。

    陸書瑾道：“字的來曆源遠流長，其中蘊含的文化也博大深，不同朝代不同字演變至今經曆過各種形態，我們今日就先學簡單的字，過程可能會枯燥無味，若是葉姑娘覺得乏了咱們就休息。”

    葉芹一邊比著陸書瑾寫在上麵的筆畫去學，一邊應道：“好。”

    陸書瑾就開始筆畫如何寫，如何讀，如何組。

    葉芹學得非常認真，尚未學會控筆的，寫出來的筆畫非常雜且不形，陸書瑾就幹脆用手握在

    ()    的手上，讓親自會控筆的力道。

    葉芹並沒有男授不親的意識，而陸書瑾也知道自己是個姑娘，想著反正此沒人，就更不在意那些所謂的規矩分寸，與葉芹靠在一起教寫筆畫。

    房中相當安靜，兩個姑娘都專心致誌，偶爾才會說一兩句話。

    但很快，陸書瑾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葉芹確實學得認真，可記憶力不怎麽好，說難聽點就是笨。

    前腳學的筆畫，後腳就忘記，甚至重複過幾遍的東西，葉芹也能轉臉就忘。

    並非記不好，而是這些東西沒有真正學到腦子裏去，隻是在眼睛和筆下過一遍而已。

    陸書瑾不聲地問道：“葉姑娘，為何你哥哥隻教你寫了一個字？”

    葉芹撇道：“他說我太過蠢笨，學一個字就足夠了。”

    果然如此。陸書瑾想，要教葉芹需要巨大的耐心和定力，尋常人很難做到。

    幸好陸書瑾什麽沒有，就是不缺耐心，笑了笑說：“葉姑娘不笨，隻是學得慢而已，咱們再重頭學一遍，我先教你寫幾個字。”

    如此反複，折騰了一個時辰，葉芹總算將一些簡單的筆畫給記住，並且學會了幾個非常簡單的字。

    陸書瑾提筆落墨，在新的紙上寫下四個字，“來，你看。”

    葉芹將頭湊過來，仔細看去，指著其中一個高興說：“我知道，這個字念‘大’！”

    “對。”陸書瑾用手指一個一個指著上麵的字，說道：“這是‘葉芹’，這是‘大吉’，前麵是你的名字，後麵則是上上簽。”

    葉芹興極了，喊了一聲：“我要寫我自己的名字！”

    然後開始提筆認真臨摹字，一遍又一遍地寫著，毫不知疲倦。

    陸書瑾倒是累了，擱下筆了眼睛，盯著滿桌子的紙，忽而道：“葉姑娘，我們做個約定如何？”

    葉芹頭也不抬，“你說。”

    “我希葉姑娘不要跟任何人說起我教你識字一事。”陸書瑾道：“即便是你哥哥也不行。”

    葉芹停筆，轉頭看，“為何？”

    “因為這是隻屬於兩個人的。”陸書瑾說：“你和我的，我不想要第三個人知道，所以煩請葉姑娘不要告訴別人你學會了認字一事，更不可與別人說是我教的，你答應嗎？”

    目盈盈，認真地盯著葉芹，用神向傳達自己的嚴肅態度。

    葉芹約莫在瞞哥哥這件事上猶豫了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很快點頭說：“好哇，我絕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陸書瑾笑著了的頭，“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定了，拉鉤。”葉芹對出小拇指。

    陸書瑾也相當配合，勾住的小拇指，二人便在這靡的銷金窟用最純真的方式做了彼此之間的第一個約定。

    葉芹又悶頭練了半時辰的字，陸書瑾見一個勁地寫也不知道休息，便將筆給

    走，說道：“學字並非一蹴而就之事，今日學這些就夠了。()”

    聽不懂陸書瑾前半句是什麽意思，但明白陸書瑾是讓休息，於是說道：“那你不，要不咱們買些樓裏的糕點吃？?()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也可。”陸書瑾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收拾起來，重新放回書箱之中，再把書箱擱在桌子邊。

    葉芹出房間喚了人，過了會兒才回來，矮桌很寬敞，能坐下七八人，但就是要挨著陸書瑾的肩膀坐，說：“我們下次什麽時候來？”

    “嗯……”陸書瑾想了想，道：“下次便不來這裏了，總不能讓你次次都葉的腰牌，我在城東租賃了一個小宅院，環境幽靜，我們可以去那裏。”

    葉芹高興起來，像個孩子似的上半前後輕擺。

    “不過葉姑娘下次出門還是帶著隨從吧，你孤來找我不合適，會傳出不必要的流言。”陸書瑾謹慎道。

    葉芹又應了，好像不管陸書瑾說什麽都會答應。

    二人又聊了幾句，門就被叩響，葉芹高聲應道：“進！”

    門被推開，隻見一個子端著托盤前來，走到近一掀簾子，探進來半個，朝陸書瑾和葉芹。

    “哇——”葉芹看見，當即失神道：“好的人。”

    陸書瑾沒什麽表，說道：“將東西放下就出去吧。”

    子往屋裏看了一圈，微微挑眉：“隻有你們倆？”

    來人正是小香玉，走過來將托盤放下，裏麵是兩碟糕點和一壺酒。

    陸書瑾道：“我們不喝酒。”

    小香玉道：“不喝酒，那來春風樓作甚？”

    陸書瑾道：“閑來坐坐而已。”

    小香玉目一轉，落在葉芹上，對上癡癡的眼神，忽而彎一笑，“小丫頭，你又是來做什麽的？”

    “我……”葉芹頓了頓，看了陸書瑾一眼，繼而說道：“我來找小香玉。”

    “我就是啊。”小香玉說：“尋我做什麽？”

    “你就是小香玉？”葉芹驚詫地瞪大眼眸，手在矮桌下麵抓了一把陸書瑾的袖，將心裏話說了出來，“怎麽生得如此麗？”

    小香玉咯咯笑起來，拿起酒壺慢悠悠倒上三杯，說道：“春風樓裏，有不的人嗎？”

    將酒盞推到陸書瑾和葉芹麵前，沒等陸書瑾拒絕，就先說道：“不是烈酒，是桃花釀的水，裏麵勾兌了一點點酒而已，喝起來也就隻有個酒味，喝不醉人的。”

    陸書瑾沒應聲，湊過去聞了聞，果然聞到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葉芹捧著杯子淺嚐一口，咂咂，“甜的。”

    “葉大小姐來了，我哪敢給你們上烈酒。”小香玉笑道。

    “你認識我？”葉芹又驚了一下。

    不知道，但陸書瑾心裏清楚，小香玉的真正份乃是季家培養的暗線，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青樓子，能夠打探到葉芹的消息再正常不過了。

    “我們天黑之

    ()    前要回去。”陸書瑾沒酒，而是拿起一塊糕點遞給了葉芹，溫聲道：“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空腹飲酒會不適。”

    小香玉一邊喝著桃花酒，一邊用手支著腦袋說：“距離天黑還早著呢，喝兩杯醉不了，還能暖暖子。”

    陸書瑾吃了塊糕點，提出疑問：“香玉姑娘明知道這月水間隻有我們二人，何故而來？”

    “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小香玉笑著看，“我可不放心你一個男子與葉大小姐獨一室那麽久，自然要來看看。”

    “葉姑娘是你什麽人嗎？”陸書瑾又問。

    小香玉應答從容，“誰人不知葉小姐與季爺有婚約在，若是讓你敗壞了葉小姐的名聲，春風樓也跟著遭罪呢。”

    “是嗎？”陸書瑾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小香玉是季家人，如此張葉芹的原因隻有一個，無非就是因為季家有意讓季朔廷與葉芹婚。

    陸書瑾對朝中錯綜複雜的勢力並不了解，但從蕭矜的口中得到的消息加之的猜測，也不難看出季朔廷有意與整個季家對抗。

    在中立的季家有意選擇葉家，是打算讓兩個孩子的婚事為兩家結盟的紐帶，就代表要站隊六皇子，而蕭家卻力三皇子，如此一來兩方勢力必將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但季朔廷作為季家嫡子，卻選擇了蕭家，或者說，他選擇了蕭矜。

    “婚約？”葉芹裏全是糕點，塞得腮幫子鼓起來，說道：“不是的，我跟他沒有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