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站在邊上，將目往雜耍那裏晃了一圈，然後又落到陸書瑾上，回想著方才所說的那句話。

    雖然陸書瑾戴著麵，但方才回頭時，與他對上眼神的瞬間明顯是有什麽話要說的，所以他才追趕上去問什麽事。

    但隻說了一句：隻是覺得雲城好熱鬧。

    他細細想了下，覺得話中還有別的深意。

    陸書瑾翹著角輕笑，盯著雜耍的人，時不時跟著拍手看起來心極好。

    鮮有這麽把開心的緒明晃晃掛在臉上的時候。

    “你調查過陸書瑾嗎？”邊突然傳來一句話，打斷了蕭矜的思緒。

    他微微側頭，瞥了葉洵一眼。

    葉洵的目落在陸書瑾上，但很短暫地，他又看向葉芹，說道：“陸書瑾的世完全查不到，你應該知道吧？”

    蕭矜心說那是你無能，你才查不到，爺什麽都知道。

    他哼了一聲說：“你調查做什麽？”

    “芹芹喜歡與他好，我自然要謹慎一些。”葉洵道：“但我先前幾次派人去楊鎮，幾乎搜尋遍了姓陸的人家，無人有名為陸書瑾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楊鎮下麵的幾個村落裏有沒有，但範圍太廣，無從查起。”

    蕭矜道：“你放心，陸書瑾跟你相比，絕對是個好人。”

    葉洵笑了一下，“也是。”

    周圍的歡呼好聲一波高過一波，站在後麵的甚至都蹦起來去看，一時之間耳朵裏全是吵雜。

    蕭矜與葉洵二人量都高，單單是

    站著就足以看到裏麵耍雜技的景，不過二人對此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趁著周圍喧鬧，蕭矜提出了一個問題，“你與秦姨關係這麽好，也能忍心對下得了手？”

    葉洵勾著，眸落在高舉的火把上，即便是眼中印了火仍顯得無，他道：“蕭爺說這話無憑無據的，別趕在上元節這樣的日子口噴人啊。”

    然而蕭矜本不在意他會不會承認，也沒想過他會回答，隻是仗著惡意上頭逞口舌之快，惡劣道：“你放心好了，那些被你們葉家害死的冤魂，早晚有一日會一筆筆還回葉家，而你也終究會自食惡果。”

    葉洵扭過頭，對著他揚起笑容，帶著些許挑釁的意味，“怎麽？蕭爺是想做這個懲惡揚善的人了？”

    蕭矜直直地回他，說：“不是我，也會有別人。”

    “別著急，勝負還沒定呢。”葉洵說。

    蕭矜不再回應。老一輩的人在朝堂上鬥爭得你死我活，表麵上還和和氣氣地稱兄道友，而他們這些一輩亦是心知肚明，卻也裝得像好友一樣，當真是一脈相承。

    他嘲諷地笑了一下，隨後葉芹與陸書瑾看完了雜耍，扔下幾個銅板之後，幾人繼續往前走。

    蕭矜將葉芹趕到了葉洵邊，讓老老實實跟著兄長，自己則去了陸書瑾旁。

    葉芹老大不高興了，撅著個能掛東西。葉洵看了也奇怪，說道：“跟哥哥走在一起委屈你了是不是？”

    “哥哥很無趣。”葉芹冷漠地評價道。

    這麽一說，葉洵還來勁了，拉住了葉芹的手，“哪都不準去，跟我。”

    又問道：“香囊帶了嗎？”

    “帶了。”葉芹回。

    “嗯，”葉洵應道：“你與陸書瑾好我不管，但男有別，你別總與他走得太近。”

    葉芹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將這話聽進去。

    老實了之後，蕭矜總算有機會又與陸書瑾獨了，但是由於在外麵，他也不好手去牽，隻與越來越近，手臂撞到一起，偶爾用手指勾一下的手背。

    陸書瑾將手往旁邊躲了躲，說道：“你總我做什麽？”

    “你也可以我。”蕭矜恬不知恥地回道。

    陸書瑾往旁邊讓了一步，剛要說話，前方驟然響起嘩然聲，接著就有人喊：“前頭有人散財！”

    繼而周圍的人立馬躁擁起來，皆往前奔去，讓本來就肩接踵的地方變得沒有一空隙。

    有人撞上了陸書瑾的肩膀，將撞了個踉蹌，還沒站穩，後就籠來一個溫暖的懷抱，雙臂虛虛地裹住的，將往空閑的地方帶去。

    聽到有人在前麵散財，街上的人皆變得瘋狂起來，一個勁兒地往前，陸書瑾與葉芹在一個眨眼之間就被散了。在這種況下，葉洵肯定也是以葉芹的安全危險，將帶去了看不見的空曠地方，而陸書瑾也被蕭矜推著往前走。

    不斷有人撞到蕭矜的，但他站得穩，

    為懷中的陸書瑾擋去了所有衝撞。

    二人往前走了一段，總算是在路邊看到了一條巷子，他趕忙將人帶過去，這才離了瘋狂的人群。

    蕭矜罵了一句，說道：“人這麽多的況下當街散財，是想做活菩薩還是想做活閻王？”

    陸書瑾也極為不讚同，許多人聽到散財便不管不顧地往前衝，若是其中有人摔倒，被踩踏的後果是致命的，實在是太過危險。

    蕭矜低頭看了一眼，見的發被得淩，就用手拂了一下，出白潔的額頭，安道：“無妨，隔一段路就會有衙門的人看守著，引起那麽大的躁，他們肯定會出手阻止的。”

    陸書瑾點點頭，從蕭矜的懷中退出來。

    現在的形象還是男子，不能夠與蕭矜靠得太近，以免真的坐實了他喜歡男子的荒謬傳言。

    蕭矜站在原地不，轉頭看了一眼。

    陸書瑾的麵也是半扇的，出鼻尖和稍顯的，一雙瑩亮的眼眸藏在麵下，是看著就讓蕭矜覺得心。

    但是不看，他又忍不住，有時候一個走神等回過神來時，視線就已經落在陸書瑾的上了。

    反觀陸書瑾倒是一副很從容的樣子，總是隔上很久很久，才與蕭矜對上視線。

    不是說心儀一個人，目就會不自地追隨那人的影嗎？為何陸書瑾的視線總是很分給他？

    蕭矜想著，就了一把陸書瑾的臉頰，稍微用了些力，疼了陸書瑾。

    但沒出聲，轉頭看向蕭矜，用眼神向他拋來詢問。

    蕭矜湊近一步，問道：“你長得好像湯圓。”

    陸書瑾了被他痛的臉，問：“什麽餡兒的？”

    “芝麻餡兒。”蕭矜說：“你的心是黑的，又冷又，這幾日我一直在忙，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了空，你都沒說一句想我。”

    陸書瑾失笑，“可是昨日我們也見了麵。”

    蕭矜道：“昨日隻說了兩句話，那不算。”

    陸書瑾轉頭向擁的街道，沉默不語。

    實在不善與人流，每當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就會用沉默代替。

    蕭矜也知道，所以對此並不在意，他又說：“你覺得我像什麽？”

    “什麽？”陸書瑾疑。

    “用一個東西來類比我，你覺得我會是什麽？”蕭矜解釋了一番。

    陸書瑾想了想，而後道：“蠟燭。”

    “燃燒自己，照亮他人？”蕭矜微微挑眉，“我在你心中，竟是這種無私奉獻，舍己為人的大善人嗎？”

    陸書瑾搖搖頭，緩聲道：“我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房中是沒有燭燈的，隻要天已黑，我的世界就會黑下來，那段時日我日思夜想，隻盼著能有一蠟燭，將黑夜之後的世界照亮。”

    蕭矜整個人都愣住。

    他恍然想明白，陸書瑾子斂，從小生存的環境讓學會把自己的緒和心給藏

    起來，看起來平靜從容，其實不過是小心翼翼的另一層偽裝。

    若是喜歡，則絕不會直白地說喜歡。

    就像先前說雲城好熱鬧，也並非隻是一句簡單的歎。

    是在說，喜歡雲城。

    那麽將他比作蠟燭，也並非說他有著多麽偉大的品質，隻是那蠟燭曾經是日思夜想的奢。

    於來說，是明，也是溫暖。

    在晦地說喜歡。

    蕭矜盯著陸書瑾的側臉，看著白的臉上被揪得微微泛紅的臉頰，心頭湧上一暖融融的熱流，仿佛將他整個心髒都給包裹住，點上了一把熾熱的火，讓他骨子裏頭都往外滲出憐，想把抱在懷裏，親昵地蹭著的耳朵，親的臉頰。

    但大街上人來人往，他不能夠這樣做，於是克製地手，用指腹在的臉上了，問道：“痛不痛？”

    陸書瑾的臉現在已經不痛了，搖搖頭，模樣乖巧。

    蕭矜現在不想繼續遊燈會了，他想回去。

    過了好一陣，街上的人躁才慢慢平息下來，然而葉芹二人已經不見蹤影，蕭矜樂得不行，趕拉著陸書瑾離開。

    兩人往前走著，到了方才散財的地方。

    那是一座三層高的大酒樓，上上下下都掛滿了花燈，一樓大堂更是圍滿了人，是站在外麵都能聽到熱鬧的聲音。

    蕭矜站定，隨口問邊看熱鬧的人，“這裏麵是個什麽況？”

    “百香樓的東家有個兒，如今二九年華尚未出嫁，今日那東家便點了花燈附上燈謎，在裏頭招婿呢，誰猜得燈謎最多，便能抱得人歸，當晚房。”那人說道。

    “有這荒唐事兒？”蕭矜驚訝。

    “可不麽，裏頭都猜上了。”

    蕭矜對猜燈謎娶媳婦倒是沒什麽興趣，但他素來是個湊熱鬧的子，瞧著裏麵如此吵鬧，便低頭問陸書瑾，“要不要進去瞧瞧？”

    陸書瑾道：“都可。”

    兩人正商量著，就見酒樓的護衛突然架著一個人給扔了出來，正好撞到了兩個在旁邊站著看熱鬧的人上，三個人就這麽撞到一起。

    被扔出來那個人，極為眼。

    蕭矜嘿了一聲，“蔣宿那小子搞什麽？”

    蔣宿正是被扔出來的那個。

    說來話長，他今兒早早地就糾集了平日裏一同作樂的狐朋狗友，然後去了蕭府喊蕭矜出來逛花燈，但是沒想到蕭矜給拒絕了。

    他說今日有事，不能出去玩。

    蔣宿很失，去找了季朔廷，幾人一同在街上閑逛，就逛來了酒樓門口，聽說裏麵在猜謎招婿，蔣宿豈能不湊這個熱鬧？立即帶著人進去了。

    隻不過他腦子不夠用，猜錯了兩個燈謎被人冷嘲熱諷，他一時惱怒險些手，隻嚷嚷了兩聲，便被護衛給丟了出來。

    蔣宿氣得半死，擼起袖子一蹦三尺高，“爺又沒有手打人，憑什麽把我扔出來？！我了銀子的

    為何不讓我猜燈謎？！”

    他這麽一跳，也不知道是踩到了誰的腳，別人還沒生氣，他倒是先發怒了，氣道：“誰啊，不知道往後稍稍，這麽沒眼！”

    結果回頭一看，就見兩個量高大的人，麵上皆戴著青麵獠牙的妖鬼麵，正低頭看他。

    蔣宿也不是膽大的人，立即認慫，往後跳了一大步，拉出個安全距離來。

    其中一人歪了歪頭，咧笑了，“就你，還去猜燈謎？字能認全嗎？”

    “關你何事！”蔣宿被嘲笑，瞪著眼睛握著拳頭，一副隨時要幹架的樣子。

    本來已經摘下麵，想將他喊過來的蕭矜此時又默默將麵帶上，心說他是真的丟不起這個人。

    誰知道陸書瑾在這時候出聲，“蔣兄。”

    蔣宿立即扭頭看來，就見陸書瑾摘下了麵，問道：“你在這裏作何？”

    蔣宿瞧見陸書瑾，那才真是瞧見了救星，立馬也不在意自己被嘲笑的事，朝著奔過來，笑嗬嗬道：“你怎麽在這裏啊，真巧！”

    他跑到麵前，目自然而然地看向旁邊的蕭矜，蕭矜就把頭撇到另一，不讓他看臉。

    但蔣宿繞了個半圈去看，仔細一盯立馬就認出來了，“蕭哥！是不是你？你不是說今日有事，不能遊燈會嗎？”

    蕭矜見自己被認出來，隻好摘了麵，說道：“我可沒有那樣說，我隻說今日不能跟你一起遊燈會。”

    “那你就能跟陸書瑾一起？”他撇，為自己鳴不平，“同樣是男子，我哪裏比不上他？”

    蕭矜道：“你自己瞅瞅你哪裏比得上？且你在這裏吵鬧什麽？”

    蔣宿撓了撓頭，沒再計較別的事，隻是道：“我與朔廷哥走散了，找他的途中就來了這裏，看到有人在裏麵招婿，所以就好奇去看了一眼。”

    “接著你就好奇地了銀子，開始猜燈謎，結果被人丟了出來？”

    “那姑娘模樣長得好，我想著若是娶回家，我爹估著也高興。”

    “你做夢呢，別人招贅，你還想娶回家？”蕭矜冷冷地破他的幻想，說道：“你現在趕燒高香謝謝文曲星平日裏懶得搭理你一眼，讓你是個無點墨的半文盲，否則你現在答出的燈謎指定摞幾層被這酒樓的東家拽著當贅婿了，屆時你爹還不給你的打斷？”

    蔣宿聽得一臉茫然，又說：“但是我了銀子的，若是不猜豈不是浪費了銀子？”

    “你能猜對幾個？”蕭矜道。

    “那也得試試啊。”

    “你給了多銀子？”

    “十兩。”

    蕭矜抱著雙臂睨他一眼，“你回家什麽話都別說，直接跪在門口求你爹饒你一條狗命就行。”

    蔣宿的家中並不闊綽，主要是因為他家中的人很多，上上下下養了一大堆，加上蔣宿的爹是個兩袖清風的清廉，平日裏就拿著俸祿養活一大家，是以蔣宿手頭上的銀子也不多。

    沒承想他這會兒迷心竅，拿出

    十兩銀子去猜燈謎。

    “隻要猜對十個，就能將銀子拿回來。”蔣宿可憐地了陸書瑾一眼。

    這是小忙，陸書瑾非常慷慨道：“我幫你。”

    蕭矜沉默一瞬，而後道：“那先進去看看吧。”

    於是蔣宿就歡歡喜喜地左手拉著蕭矜，右手拉著陸書瑾進了酒樓之中。

    酒樓的大堂是鏤空的，二樓的樓梯在上頭圍了一圈，是以不人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朝下，也能看到一樓大堂的場景。

    桌椅都給撤去，當間臨時搭了個圓臺，圓臺上麵擺著幾排架子，上麵就是掛著麻麻的花燈，每個花燈上都有燈謎。

    架子旁邊坐著一個著羅的姑娘，麵容算不上是十分貌，隻是一雙眼睛明亮而大，描了黛眉紅，撲了細膩的，看上去有幾分姿。

    蔣宿瞄好幾眼，憾歎道：“為何是招贅，若是能娶回家就好了。”

    蕭矜嗤笑一聲，實話實說：“就算不是招贅，依你的腦子也是娶不走的。”

    蔣宿佯裝沒聽見，走上前道：“我方才了十兩銀子，隻猜了兩道燈謎，應該讓我繼續猜才是！”

    護衛手攔了一下，隻見上麵那姑娘麵上帶著諷，開口道：“這位公子，你將燈謎猜錯在先，又出了酒樓在後，猜燈謎的資格已經作廢。”

    蔣宿驚道：“不是你們將我架出去的嗎？”

    那姑娘將臉扭過去，像是不願再與他過多糾纏，旁邊站著的中年男子就道：“規矩便是規矩，公子莫要作，若要再猜，還需再十兩，若是不猜，還請公子安安靜靜離去。”

    語氣和和氣氣，說的話卻不怎麽中聽。

    蔣宿當即擰著眉要發怒，卻被陸書瑾一手給攔下來。

    揚聲問道：“不知這猜燈謎是何規矩？”

    那中年男子道：“十兩銀子便能猜，猜對三盞燈則得一兩，六盞燈則得五兩，十盞燈則得十兩，十三盞就是十一兩，十六盞就是十五兩，二十盞就是二十兩，不疊加不累計，猜對全得，猜錯則作廢。若是能夠猜中二十一盞，便有了迎娶我家小姐的競爭資格。”

    陸書瑾出門沒帶那麽多銀子，回頭看了蕭矜一眼，蕭矜立即會意，出一張銀票，舉起來道：“讓猜。”

    酒樓人很多，漸漸安靜下來看戲。

    二樓的欄桿，在一稍微寬敞的地方，站著著一黑一白袍的人。

    一人的麵已經取下來，隨意地掛在指尖，背靠著欄桿手肘擱在上麵，側著子扭頭往下看。另一人麵上還帶著青麵獠牙的麵，正彎著腰趴在上頭，目也落在一樓大堂的圓臺子旁。

    “老梁，你覺得京城好還是這裏好。”

    “這裏吧。”梁春堰將麵慢慢在指尖旋著，微微垂著眼，“這裏熱鬧。”

    吳運咂咂，“我覺得也是。”

    “這幾日你去給我找隻帶崽的母狗。”梁春堰忽然說。

    吳運古怪地看他一眼，“別使喚我做一些奇怪的事。”

    “反正你也總閑著。”梁春堰說。

    連著三聲鑼響，陸書瑾走上了圓臺。

    “小公子，自行挑選花燈。”中年男子說道。

    “猜中二十盞，便得二十兩，可為真？”又問了一遍。

    “自然。”那姑娘回道。

    陸書瑾便上前隨手挑了一盞花燈，轉頭衝坐在旁邊的姑娘出個笑容。

    吊在頂上的各種花燈落下的照在桃花的衫上，將人鍍上一層瑰麗的紗，暈開眉眼的稚氣，襯得的麵容相當漂亮。

    那姑娘晃了一下，愣住。

    蕭矜看在眼裏，沉著一張臉，嘟囔著：“猜燈就猜燈，笑什麽？”

    蔣宿用鼻子嗅了嗅，說道：“蕭哥，你怎麽出門遊燈會，還隨帶著醋呢？”

    蕭矜反問：“我還帶了跌打藥，你想不想頂著一張豬頭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