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蔣宿猶豫了片刻，咬著牙道：“你養不養狗啊？”

    蕭矜輕挑了下眉，說道：“蕭府有狗，你難道忘了？”

    蔣宿一開始的確是忘記了，但經蕭矜一提，他又很快想了起來。

    那是一隻很威風的狗，通黑，姿健碩，跑起來威風颯颯，蔣宿先前還被這狗追過，他當時賣了命狂奔，就差那麽一點就被這狗咬上屁了，幸好蕭矜出現的及時，一個口哨將狗喚了回去。

    如此兇猛的狗，若是把黑心眼送過去，隻怕會被它咬死。

    黑心眼一死……蔣宿想起了梁春堰那張淡漠的臉，就覺得脖子發涼，打了個冷戰，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他跟著蕭矜一同出了春風樓，自個回了家。

    .

    季府還是一如既往地吵鬧，蕭矜被下人帶著前往季朔廷的房中，他還在睡覺。

    季朔廷不習慣早起，這也是他經常曠早課的原因，蕭矜揮手退了下人，自己推門而，來到季朔廷的床榻邊上。

    他剛抬手開床帳，季朔廷就睜開了雙眼，懶洋洋地看他一眼。

    蕭矜道：“快起來，有要事。”

    季朔廷了下惺忪的睡眼，嘟囔一句，“你就不能再晚一個時辰來。”

    “你這府中這麽吵，都能睡得著？”蕭矜將信扔到床上，自己搬了個椅子坐下，“蔣宿一大早來找我，說吳運托他轉給我一封信，你看看。”

    季朔廷打了個哈欠

    ()    做起來，往信上掃了兩眼，眉眼沉了沉，說道：“秦蘭蘭果真是何湛殺的？”

    “不錯。”蕭矜說道：“因為他知道葉洵殺不了秦蘭蘭，按照葉芹當日所言，葉洵派人出手的時候被一個戴麵的人阻攔，若不是秦蘭蘭毒發亡，千機門必會被山莊趕去救援的護衛發現，從而計劃失敗。”

    “何家這是也打算與葉家結盟了？”季朔廷繼續往下看，然後將信紙扔到邊上，開始下床穿，“跟咱們查到的所差無幾。”

    “何湛的爹就任於翰林院，恐怕是在京城聽到了風聲，所以才倒戈投靠聶相，而何湛必定是得知了別的消息知道葉洵的計劃會失敗，所以留了後手。”蕭矜說道：“秦蘭蘭一死，秦即刻回雲城，海城知府前兩日也遇害，而他又曾是秦的門生，葉家和聶相就是奔著秦去的。”

    海城是運輸軍餉的必經之地，北疆千萬將士就等著這一批補給，一旦軍餉在途中出了錯，北疆的將士們將麵臨滅頂之災。

    皇帝先調三皇子去北疆在前，後派出蕭雲業在後，擺明了是剝奪了三皇子奪嫡爭位的機會，又將立大功之任給六皇子，儲君之位屬意誰，已然十分明了。

    更有甚者，皇帝或許已經了殺心，想在六皇子登位之前為他清掃障礙。

    蕭矜深知這一趟北疆之征隻怕兇多吉，且北疆環境惡劣，沒了後續的補給，將士們未必能熬過這個早春。

    聶丞相竟如此膽大包天，梁換柱暗軍餉。

    但何湛的行帶來了京城的向，至這些日子的辛苦沒有白費，他們終於從其中查出了端倪。

    吳運的這封信其實作用不大，主要還是蔣宿送來得太晚，眼下軍餉了最大的問題，若是葉家已經得手轉移走了軍餉，那麽等待北疆將士的將會是極為淒慘的結局，甚至有可能還沒手打仗就先生生死。

    聶相能夠換出軍餉，可見其朝中勢力已經到了隻手遮天的地步，他敢做就能確保北疆的消息絕傳不到京城。

    “如何？想到辦法了嗎？”

    長久的沉默之後，季朔廷已經穿好了裳，轉頭詢問蕭矜。

    蕭矜斜靠在椅上，用手支著臉，閉著眼睛像是假寐，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用不了多久劉家和齊家被抄的旨意就會傳來雲城，這兩家經商多年富得流油，必定能將軍糧的空缺給補上。”

    季朔廷聽後笑了一下，“蕭小爺是要當明匪？”

    “明匪當不得，隻能當暗匪，不論如何也要補上軍餉空缺。”蕭矜的眸中染上沉沉鬱。

    這不是十條八條命，而是幾萬將士的命，絕不是兒戲。

    季朔廷站在窗邊，束起的長發出潔的後脖子，初升的朝迎麵探窗子，他偏頭，金的勾勒出英的眉眼，笑容溫良而無害，“也確實該給葉家送上一份大禮。”

    蕭矜與季朔廷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有著旁人所不能理解的默契，甚至有些話說了一半，另一人就已經懂了剩下的意思。

    劫財

    一事不能用蕭家或是季家的人，一旦打草驚蛇則必會失敗。

    二人先按兵不，等著京城傳來消息。

    這正月十五一過，日子就快了起來，朝著二月奔去。

    二月初便是海舟學府開課的日子，閑了那麽多日，陸書瑾終於又能捧著書本重返學府。

    兩個月沒來舍房，被褥都泛著一意，先是將東西都拿出來曬了曬，又將其他必要的東西給一一整理，不打算繼續住在這裏了。

    從那個小宅院走到海舟學府也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住在舍房終究有諸多不便，在舍房更為自由清靜。

    讓宅中的下人將東西全都搬回學府，站在門外掛鎖的時候，正上了來舍房的梁春堰。

    “陸兄日後不住此了？()”梁春堰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問。

    “我在外租了宅院，不住豈非白白浪費銀子？所以就暫時不住舍房。?()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陸書瑾道。

    “看來日後就不能跟陸兄一同去學堂了。”梁春堰的語氣像是有些憾。

    去年仲冬，陸書瑾調回甲字堂之後，梁春堰的確與一同去學堂過一段時間，隻是那時候的陸書瑾緒持續低落，且並無結他人之心，一直與梁春堰保持著距離。

    但梁春堰好像並不在意這些。

    陸書瑾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說道：“是啊，不過我們還能一起走出學堂。”

    梁春堰跟著笑，隨後與一同去了甲字堂。

    甲字堂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鮮有吵鬧的時候，與丁字堂為兩個極端。陸書瑾並不想有偏頗，但是在甲字堂裏念書習字，的確會讓更容易平靜，也更舒坦一些。

    如此一來蕭矜就往甲字堂跑得十分勤快，一下學就去找，喊著一起用午膳，晚上也將先送回宅子再回去。

    在旁人眼裏，兩人的關係仿佛又回到從前，自然而然也就有那些七八糟的傳聞，關於蕭矜好男風的謠言便久久不息。

    有人堅信，有人不信。

    但這也並不影響蕭矜分毫，在不為人知的時候，蕭矜依舊會著陸書瑾親吻，雖然每次都以辛苦的克製結尾，但蕭矜樂此不疲。

    二月又是春闈的時候，天下考生皆赴京城趕考，一直持續到二月半才算結束。

    接下來發生了四件事。

    兩件大事，兩件小事。

    頭一個大事，是關於劉齊兩家的降罪也終於落下來。

    毫無例外，婦孺流放，男丁斬頭，家產盡數充公。

    前去抄家的是何湛和方晉帶頭，其中葉洵在裏麵督察，連著五日轟轟烈烈的抄家行，引起不百姓的圍觀，將劉齊家宅之中所有值錢的件全部搬走，名下產業與存在銀莊的財產也一筆筆全都清算個清楚，皆搬到西郊城外的驛站暫存，隻待清點完之後再一並運去京城，上繳國庫。

    第二件大事，是還沒等衙門所有東西清點完，驛站就被山匪給劫了。

    山匪個個人高馬大，臉上蒙著黑布，

    ()    耍著大刀闖進驛站，把從劉齊兩家抄出來的東西和銀兩洗劫一空，搬得什麽都沒剩下。

    雲城多年沒鬧過匪，誰也沒想到如今會突然冒出來一幫野匪來。

    城外往北約莫二十公裏的地方有一兵營，其中培養了三萬兵，一直由蕭雲業帶著，其作用是駐守雲城。

    雲城是土地沃的富碩之地，養出了不達子弟，高門族，這批兵五年一換，若天下太平則一直駐紮於此，若邊疆則會跟隨蕭雲業遠征抗敵。

    旦憑虎符行事，不認明主。

    不過蕭矜這些年總跟著蕭雲業去軍營鍛煉，與其中不將士關係好，如今蕭雲業也不在城中，他騎著一匹快馬趕赴運營，調出來十幾二十人，隻要沒人發現，便不算是私自調兵。

    蕭矜膽大包天，與軍營中的兄弟一合謀，挑了個夜黑風高的時機手，與季朔廷一起搶了個盆滿缽滿。

    將士們的行力極為迅速，連夜將東西送走，去追趕運送軍餉的隊伍，在葉家完全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完了這一切。

    衙門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隨後趕去驛站檢查，發現東西果真搬空，趕忙又通知尚在睡夢中的葉知府，然而等他們知曉卻是為時過晚，再想追查也於事無補。

    此案是一樁大案子，葉知府連著幾日不眠不休，查不出任何頭緒來，雲城之中人心惶惶，議論紛紛，不知這一批野匪從何而來。

    這消息報上去必定會惹得皇帝震怒，葉家暫時將消息瞞下，不敢上報。

    然後就是小事。

    頭一個小事，是蔣宿這幾日非常悶悶不樂。

    蕭矜發現他總是唉聲歎氣，萎靡不振，臉極差，於是便詢問其原因。

    蔣宿又重重歎一口氣，說道：“我前段時間撿了一隻狗回家養，那隻狗真的很醜，我有時起夜看到它都會覺得害怕。”

    蕭矜很是奇怪：“你就為這事鬱結？”

    “並非。”蔣宿說：“三日前我才發現那隻狗不是吃得太胖，而是帶了崽，它連下了六個小狗崽，個個都奇醜無比。”

    說來這事，蔣宿就氣得不行，隻覺得梁春堰這人完全就是故意的。

    本來蔣宿養狗都是在地養，不敢家裏人發現，每回將自己的飯剩下半碗給它吃。好在這黑心眼也乖，從不，起早和夜間帶它出去溜溜就行，在房中養了半個月也沒被發現。

    但三日前這狗突然下崽，一連下了六個，蔣宿差點給它磕頭求它別下了。

    若是他心狠上一狠，把狗崽悄悄找個地方扔了，倒也能解決問題，但是看到那小小的一團在地上爬來爬去，蔣宿又很是不忍心。

    剛出生的小狗崽很能喚，尖細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又有六隻，起來吵得他耳朵嗡嗡響，為了不被發現，蔣宿將狗崽全藏在寢房最靠裏的櫃子中，平日裏門窗一關，那聲音倒也傳不出來。

    最要命的是黑心眼喂養不了六隻崽，蔣宿怕這小小一隻死，就喊著隨從起來大半夜給

    它們喂上兩次麵糊糊，白日他在學堂，就全給隨從去喂。

    連著三日，蔣宿就扛不住了，在喬百廉的課上也呼呼大睡，然後被吼出去站著。

    提起此事，蔣宿簡直要掬一把辛酸淚。

    蕭矜見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說道：“那回頭我幫你找找那些狗崽的去。()”

    蔣宿一聽，立即熱淚盈眶，隻覺得蕭矜是菩薩再世了，抱著他的胳膊不住地吹捧。

    沒過兩日，所有狗崽就找好了去，是城郊的養狗場，專門培訓獵狗和護院狗的地方，那裏正巧有剛下崽的母狗，足夠養活六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狗。

    蔣宿親自去了一趟，見那地方可靠，便也放了心地把小狗送過去。

    後來在學堂裏到梁春堰他都是著脖子躲著走的，生怕他走到自己麵前一臉溫地問他狗命照顧得如何了。

    還有第二件小事，就是喬百廉喊了陸書瑾去夫子閣中，提起萬卷書大賞會一事。

    說是隔壁嵩縣有位德高重的大人舉辦的文人聚會，會邀請很多上京趕考的人去參加，以文會友，同時也會讓前輩傳授後輩們科考經驗。

    喬百廉想讓陸書瑾與梁春堰二人去參加，長長見識。

    來回的路程要六七日，大賞會也要舉辦八日，總得要半個月的時間，陸書瑾沒有直接答應。

    在用午膳的時候與蕭矜提起此事，蕭矜說道：“我知道，是袁老先生組織的，他曾是閣的大學士，相當有名，告老還鄉之後總是喜歡辦這些以文會友之宴，每年春闈結束都會有這麽一次，你去看看也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陸書瑾也想去看看，見蕭矜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也十分支持去，於是便回了喬百廉的話，答應前去嵩縣。

    隻是梁春堰卻拒絕了，稱還有其他要事不開，隻得憾放棄。

    陸書瑾回去之後就開始收拾行李，萬卷書大賞會在三月初開始，趕在二月二十出門，路上行個六七日，早到一些也不打，若是路上耽擱了，時間也足夠。

    這邊忙活著收拾東西，那邊蕭矜就纏著喬百廉不放，就等著喬老鬆口讓他也陪著陸書瑾一同前往嵩縣。

    眼下蕭雲業趕赴邊疆，喬百廉並不放心他去外麵跑，起先沒有答應。

    但是蕭矜磨泡，往夫子閣跑了好機會，回回都給喬百廉保證絕不會在外惹是生非，且說陸書瑾子弱，去了外麵指定欺負，有他在也能保護陸書瑾。

    如此不知疲倦地勸說，功讓喬百廉到厭煩，鬆了口讓他也一同前往。

    蕭矜興顛顛地收拾東西，與陸書瑾一同坐上了海舟學府的馬車，將趕車人換了陳岸和另一個蕭家隨從，而後出了雲城前往嵩縣。

    二月下旬，天氣已經不算寒冷，太一出來照在上也暖洋洋的。

    陸書瑾頭一回這樣出遠門，趴在車窗上，探出半個頭往外看，風過的發，在白的臉旁肆意飛舞，將沿途的風景盡收眼底。

    蕭矜坐在旁邊，

    ()    盯著那碎發許久，最後手將碎發攏到的耳後，問道：“你有想過要回姨母家嗎？”

    陸書瑾沒想到他突然提起此事，便扭了個頭說：“當然沒有。”

    “我如若回去，定然會被他們抓起來，再扭送上花轎去。”陸書瑾道：“他們對我隻有養恩沒有育恩，日後我若是賺了銀錢，再將這些年所用的銀錢還回去，與他們兩清。”

    雖然看起來小弱，但那雙眼睛總是滿含力量，有著自己的主意和主張，把自己的什麽事都一一考慮好，不需旁人心。

    蕭矜對這模樣頗為喜，沒忍住手了的腦袋，了兩下就往下，著的臉。

    隨後他就彎腰湊過去，落一個吻在陸書瑾的臉頰上。

    這段時日蕭矜黏得很，有時候會影響到陸書瑾看書習字，於是製止了蕭矜這種無時無刻的索吻行為，嚴格減，要求一日隻準一次。

    蕭矜強迫不得，偶爾哄騙倒是能騙到，但也不是次次都能得逞，是以每次親吻他都要抱著陸書瑾很長時間，直到出手推拒，扭頭躲閃才肯停下。

    隻是蕭矜結束一吻就匆忙離去的次數也漸漸增多，讓陸書瑾很是不著頭腦，問了兩次蕭矜支支吾吾並不回答，隻得作罷。

    白日趕路，晚上找客棧住店，兩人一人一間房，邊走邊玩，如此行了四日。

    第四日夜晚進了客棧，陸書瑾坐在桌邊抄錄書籍，蕭矜則像前幾夜一樣先去檢查門窗，確認都可以鎖上且從外麵打不開之後，才回到桌前。

    他又點了一盞燈，說道：“線太暗下看書對眼睛有傷，不用給客棧省燈。”

    陸書瑾應了一聲，從書本中抬起頭，“咱們還有多久到？”

    “再行個三日吧。”蕭矜說：“路上沒有耽擱的話，應當會在二十七之前到，還有時間去縣裏玩一玩。”

    陸書瑾問，“你先前去過？”

    蕭矜輕笑，“自然，學了騎馬之後坐不住，與季朔廷一起在雲城附近的城縣都去玩過。”

    兩人正說著，忽而有人叩門，是店小二送進來的茶水。

    陸書瑾正好了，提壺便倒水，喝了兩杯後方解。

    蕭矜卻麵古怪，拿起其中一個杯子到麵前仔細瞧了瞧，再用指頭一抹，也不知道在探查什麽。

    陸書瑾湊過去，沒從白杯子上看出什麽端倪來，問道：“怎麽了？”

    “無事。”蕭矜擱下杯子，轉就出門喚了陳岸，代了他一些事。

    不多時，陳岸去而複返，手裏拿著兩個瓷瓶，還有一個包著帕子的東西，陸書瑾偏頭看了一下，沒瞧出是什麽。

    但是見狀也知道這況定然不是蕭矜口中說的無事，看著蕭矜走過來，又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陳岸關上了門，房中安靜下來。蕭矜從瓷瓶裏各倒出一顆小藥丸，“張。”

    陸書瑾張開，那藥丸就被他送到了裏，順道往臉上輕輕掐了一把，而後隻聽他低低道：“沒什麽事，就是咱們可能住了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