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瑾偶爾也會看話本。

    在話本上看到過關於黑店的描寫,多坐落於人煙稀的荒僻之，白日裏是老老實實經商，夜間卻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雁過拔,走留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陸書瑾頓時有些害怕，雙眸流出怯意,低聲音道：“那咱們現在趕走？”

    蕭矜搖搖頭,不讚同：“天已晚,趕夜路不安全,且海舟學府那馬車也睡不下我們二人。”

    海舟學府的馬車其實並不小，但比之蕭府的馬車卻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不是窄小就是坐墊,還泛著一朽木的味道,總之在蕭矜裏沒落一句好。

    陸書瑾見他遊刃有餘的模樣，似乎已經是想好了應對的方法，便道：“你想如何？”

    蕭矜往窗子瞟了一眼,說道：“先將計就計，看看來者何人。”

    陸書瑾沒上過這種事,想起話本之中描寫的那些黑店做人包子的事，心裏就有些打悚,而後道：“那咱們今兒晚上啃餅子算了,別吃客棧的東西。”

    蕭矜見對餅子非常執著,沒忍住笑了下，“無妨,這裏又不是荒郊野嶺，隻是村郊罷了，我已經讓陳岸去村中買吃的了。”

    以陸書瑾現在手裏的存銀,無論如何落魄不到吃餅子的地步，但不知道為何就是對幹餅有種執念，隻要在城中停留，就下車去買兩個，說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等蕭矜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抱著幹餅啃了大半。

    對幹糧很依賴。

    蕭矜說：“你先看你的書，什麽都不用擔心，隻不過今夜咱們要睡一間房了。”

    雖然說之前有三次同床共枕，但乍一聽到這話，陸書瑾還是耐不住心頭一跳。

    蕭矜起，往床榻走了兩步，低低嘖一聲，“這床榻好小，不知能不能睡下我們二人。”

    他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像在陳述事實，但角卻是翹著的，轉頭問陸書瑾，“你應該不舍得讓我睡地上吧？”

    陸書瑾合上書，也起走到床榻邊，又往地上看了一眼，含糊道：“也能睡。”

    這地板本不是能夠打地鋪的地板，髒得不行，讓蕭矜睡地上他大概寧願睡在馬廄的草槽裏。

    他去隔壁房將被褥抱過來，鋪在床榻上，說：“咱倆還跟之前一樣，一人一床被子。”

    並且轉頭向陸書瑾保證，“我絕對不會對你手腳。”

    陸書瑾聽了這話，便隨意扯了下角，說道：“你隻要別又給我暖腳就好。”

    說起此事，蕭矜的思緒卻飄到另一地方，他沉默了會兒然後說：“你的手腳冰涼，可能是寒氣太重，從前在姨母家吃了不苦養得隨意，日後可不能再如此，等回了雲城我帶你去尋杜醫師，讓他給開些藥調理。”

    陸書瑾啊了一聲，遲疑道：“不用吧。”

    知道自己子不大好，但是這幾個月過得都

    是好日子，偶爾也會喝燉的湯補，隻覺得日後多吃多補，慢慢養回來就是。

    以前總是一兩個月不來的月事如今好像也在好轉，隻是日子還不太規律罷了，二月是月初來的，腹部依舊疼痛難忍。

    蕭矜很嚴肅道：“用的，子的事不可馬虎，喝一段時間的藥養一養就好，不會喝太久。”

    陸書瑾也不再有異議。

    很快陳岸就提著熱騰騰的飯菜回來，擺在桌上讓兩人吃。

    陸書瑾吃飯比較慢，又見不得浪費，總是一個勁兒地想把飯吃完。

    蕭矜見狀便阻止，讓晚上別吃太多，否則腹中積食也罪。

    一頓飯吃了小半時辰，吃到最後飯菜都涼了，才讓陳岸給撤下去。

    隨後蕭矜讓人備了水，回到自己的房中沐浴淨，洗幹淨之後穿著單薄的裏，外麵隨便披著一件外袍就去了陸書瑾的房。

    他了個懶腰，困意已然襲上眉梢，走到陸書瑾的麵前來。

    陸書瑾低著頭看書，鼻尖一，聞到了清淡的烏梅香氣，是從蕭矜的上傳來的。

    這烏梅香氛不用想肯定是他讓陳岸帶著的，但他也沒有那麽講究，前幾夜沐浴時並沒有用，隻是今晚要與陸書瑾睡在一起，所以才往浴桶裏倒了一點。

    這味道輕淺，乍一聞就是梅子的清香，是不甜不膩的氣味，適合男子用。

    蕭矜將的書拿走合上，說道：“你去洗漱，今夜早點睡，夜間有得忙活了。”

    陸書瑾知道他話中之意，便將書給收拾起來，眼看著陳岸還在備水，也不著急去隔壁房，隻是像閑聊一般開口，“萬卷書大賞會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蕭矜正在收拾床鋪，聞言頭也不抬地回道：“就是一群文縐縐的人聚在一起哀歎生不逢時，壯誌難酬，無趣得很。”

    “就站在一起互相吹捧嗎？”陸書瑾好奇。

    “也不全是，也有一些飛花令之類的樂子，或是拿出自己所做的詩出來攀比，隻是文人骨傲，誰也不服誰，每年都爭得厲害，聽說去年有兩個年輕的打起來，都給打折了。”

    陸書瑾瞠目結舌，心想著文人大會還能打起來，那得吵什麽樣。

    “不過你放心。”蕭矜轉頭對說：“有我在，誰敢跟你吵我就誰大。”

    陸書瑾趕忙搖頭，“還是算了。”

    見陳岸已經備好了水，便抱起裳去了隔壁房，將門反鎖之後才開始。

    雖是早春，有些時候天氣很暖和，但陸書瑾依舊穿了裏三層外三層，隻是形單薄是以並不顯臃腫。

    了外出白的肩，最裏麵一層便是日日都纏著的裹，這玩意兒隻有在沐浴的時候才會解下來。

    完之後泡進了浴桶中，出門在外也講究不了那麽多，草草地洗了一下便穿回房。

    蕭矜已經熄了一盞燈，房中稍顯昏暗，他躺在床上，一不。

    陸書瑾關上門走過

    去，他就扭頭看過來，那雙好看的眼睛在燭的照耀下顯得很亮，像是看見了包的小狗，帶著明晃晃的期盼。

    盡管他自己並不想如此表現，但那臉上仿佛寫著：陸書瑾快來睡覺！

    停在桌邊，問道：“熄燈嗎？”

    蕭矜說：“熄了吧。”

    他睡覺一直有留燈的習慣，但是今晚況特殊，不能留燈。

    陸書瑾一吹，就熄滅了燈，整個房中頓時陷了一種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這種黑暗，什麽都看不見，扶著桌邊小步往前走著，索去了床榻邊上。

    剛靠近，就有一隻手抓住的手腕，將慢慢往前帶，拉到床邊時才鬆手，蕭矜說：“小心點。”

    陸書瑾了鞋，在床尾的位置上了榻，走到裏麵躺下。

    這張床榻確實小，甚至比舍房的那張床都小，陸書瑾躺下去的時候，肩膀直接就蹭到了蕭矜的肩，稍微側了側，問道：“你會被掉嗎？”

    蕭矜笑了一下，“不會，我盡量不去你。”

    他說完，就傾過來，在臉頰上落了一個吻，說：“快睡覺。”

    然後就是漫長的安靜，陸書瑾耳熱了一陣，很快睡去。

    陸書瑾的睡眠向來不怎麽好，有時候有些輕微的靜就能將吵醒，更何況陌生的環境裏。

    所以窗子傳來細微響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隻是意識還沉在睡夢之中，有些迷糊。

    但很快，門那邊也傳來聲音，像是有誰在外麵嚐試推門。

    門窗都被蕭矜鎖住，這樣推當然是推不開的。

    陸書瑾因此徹底驚醒，下意識抬手去推邊的蕭矜，卻了空。

    心中一凜趕忙坐起，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隻手捂住了，接著聲音幾乎著的耳邊響起，“別出聲。”

    是蕭矜的低語。

    此刻的他像一隻潛伏在夜之中的獵手，完全與黑暗的氣息融在一起，將聲息斂得幹幹淨淨。

    陸書瑾趕忙點點頭。

    蕭矜鬆開的，在耳邊道：“你就在床上別下去，來的不是客棧中的人，有些危險。”

    陸書瑾不握刀劍，自是沒有一點打架的能力，知道麵對這種況老老實實地躲著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於是又衝蕭矜點點頭。

    那雙眼睛在虛無縹緲的月下盯著蕭矜，模樣像驚的小鹿。

    蕭矜在後脖子上安地了，欺過來吻了下的角，“別怕。”

    然後他起下榻，沒發出一點響，披上了外袍隨意一係，勾出一把月牙似的彎刀反握在手中，背靠在窗子旁邊的牆上，將彎刀橫在麵前屏息等待。

    窗子外麵的聲音消失了，一切歸於平靜。

    片刻後，巨大的聲響炸開，有人撞破了窗子翻進來，月的銀華傾瀉而，灑在地上。

    破窗那人腳都還沒落在地上，就被蕭矜一個閃上前，刀

    刃劃破脖子，頓時飆濺，悄無聲息地倒地。

    陸書瑾見狀被嚇得不輕，整個人藏進了被窩之中。

    從窗子跳進來的人一個接一個，很快就與蕭矜纏鬥在一起。

    陸書瑾看不懂那些招數，隻覺得來人出手迅猛無比，似乎是奔著取蕭矜命而去。再厲害的人以一敵多終究吃力，蕭矜似乎漸漸落了下風。

    月之下刀劍影，寒風鼓空中的腥味。

    陸書瑾張地看著，思緒飛快轉。

    從目前的形勢上看，蕭矜很危險，他應對得越來越吃力。

    但陸書瑾又直覺不對勁，蕭矜並非莽撞之人，若是他沒有把握應對這些人，又怎會選擇留下來？

    正疑時，忽而有一人發現了，放棄攻擊蕭矜轉頭直奔著床榻而來。

    陸書瑾瞪大雙眼，眸中倒映出高高舉起的利劍，下意識往後去。然而下一刻就見蕭矜欺而至，雙手如鬼魅一般纏上那人的頭顱，腕間不知如何用力，隻聽“哢吧()”一聲，那人的脖子發出脆響，整個頭顱被擰得錯位，剎那間就沒了生息。

    蕭矜隨手摔下，麵冷得嚇人，轉瞬又攔下後麵衝來的人。

    刀劍相撞的聲音懸在頭頂，陸書瑾坐起來往床角去，眼看著蕭矜在吃力的況下將來人一一殺死，卻不料最後還是中了一劍。

    屋沒有點燈，僅憑著一點點月華照亮，導致視線所能看到的東西極其有限，陸書瑾隻看到那人的長劍刺過蕭矜的腹部，雖然很快就被蕭矜的刀刃劃破嚨，但腹部噴出的卻染紅了他的袍。

    陸書瑾在那一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驚了一聲蕭矜的名字，繼而整個抖起來，飛快地往床榻下爬。

    蕭矜著氣，一手捂著傷一手扶著桌角慢慢坐了下來。

    地上都是，流得到都是，陸書瑾卻顧不得其他，穿著長的腳踩在膩膩的上，幾步跑到蕭矜的邊，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兩隻手抬起來無措地晃了一下，又很快放下，“我去陳岸！?()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蕭矜一把拽住的手腕，黏膩的就汙濁了的手，“別出去，就在這裏喊。”

    陸書瑾沒時間想那麽多，急忙扯開嗓子道：“陳岸！你快去找醫師，你家爺傷了！”

    聲音傳出去，卻沒有得到回應。

    房中分明是冷的，穿得也單薄，但還是瞬間就急出了一頭汗，聲音抖，“怎麽辦，沒人回應，你有沒有帶什麽傷藥，我先給你理傷口！”

    蕭矜微微搖頭，氣息依舊不穩，“你接著喊。”

    於是陸書瑾接著，但了幾聲陳岸一直沒有回應，反倒是又有一人從窗子翻了進來。

    陸書瑾嚇一大跳，下意識往前一步，以單薄的軀擋在了蕭矜的麵前，怒聲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竟然對蕭將軍的嫡子出手，當真以為出了雲城就追查不到你們上了嗎？”

    “找的就是蕭矜。”那人開口，聲音低沉。

    ()    陸書瑾的記憶力好()，這聲音並不陌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於是立馬就說出了來人的名字，“是你，何捕頭。”

    忽而房中亮起一盞燈，是蕭矜吹燃了火折子點亮的，對麵站著的何湛也出真容。

    此人量高大，麵容黝黑，腰間佩著一柄長劍，雙眉濃鬱沉沉地著，看起來兇神惡煞。

    正是雲城衙門的總捕頭，何湛。

    “你為何要對蕭矜出手？”陸書瑾怎麽也想不明白。

    此前何湛分明跟蕭衡關係很好，不管是在飯局還是一起去寧歡寺，到後來的風亭山莊，他看上去子冷淡，但與蕭衡談時神輕鬆，也會放聲大笑，那種與好兄弟之間的相並不像是做戲。

    但他卻在蕭矜出了雲城之後安排人取他命。

    “恐怕是因為我在蕭家占了個‘嫡’字。”蕭矜的聲音在後響起，他拉了一把陸書瑾的手腕，將拉到一旁，直視何湛，說道：“本來我還疑究竟是誰這麽著急對我手，看見你我就想明白了，倒也在意料之中。”

    何湛冷聲道：“你本就投錯了胎，不該生在蕭家。蕭家世代驍勇，卻生了你這種骨頭的紈絝，若是將蕭家在你的手中，等著偌大的家族落敗，倒還不如早些殺了你，將蕭家給更有能力的人。”

    “比如我二哥？”蕭矜沒忍住笑了。

    “承儒比你強上百倍，你沒有資格與他相提並論。”何湛道。

    陸書瑾本就惱怒，聽了這話更是一子火往頭上燒，氣道：“蕭矜此人究竟如何，日後又會將蕭家帶至什麽境地，這與你有何幹係？你一個外人憑何手蕭家的事？先前我隻當何捕頭子冷傲，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鼠目寸，愚不可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