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略顯稚的聲音，顯然天子的年紀不算大，張鬆沒敢抬頭，卻也從天子的聲音中，聽出一種為皇帝的威嚴！到底名義上是大漢王朝的一國之君，雖然現在的天子，形同傀儡，但似乎架勢仍在，僅僅這麽一句口氣平和的問話，卻讓張鬆聽來，覺渾一震！

    漢獻帝劉協，是漢靈帝劉宏次子，漢帝劉辨之弟。靈帝時，劉協就頗父皇喜，差點繼位做了皇帝，但嚴格的嫡長子繼承製度，還是讓他當時與皇位失之臂。靈帝死後，長子劉辨繼承皇位，劉協被封為陳留王。

    然而，造化弄人，董卓專權時，廢了劉辨的帝位，扶立陳留王劉協做了皇帝，這看起來應該是件好事，但對劉協來說，卻是苦難人生的開始！

    從此之後，無論是在董卓、李傕和郭汜，還是在曹的掌控中，劉協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傀儡，雖然為大漢皇帝，卻毫無自由可言，更別說擁有權力了！

    劉協在曆史上被稱為“漢獻帝”，但皇帝的諡號都是在其死後，由後世之君或臣下據他一生的政績追諡的，劉協的諡號為“獻”，這不得不說是個極大的諷刺！因為，最後正是他被無奈，把皇位獻給了曹丕，漢王朝也便從此壽終正寢！

    時值建安八年，這件事還沒有發生，漢獻帝這個名號，更是未曾出現，所以很多小說在三國時代就稱呼劉協為獻帝，實在不合適！

    “啟稟陛下，益州政通人和，民安臣樂，繁榮昌盛，實乃賴陛下洪福所佑哉！”張鬆沒敢抬頭，連忙稽首，高聲並鄭重地應道。

    其實，張鬆剛才渾一震，張並不是唯一的原因，他還覺有些意外！都說現在的朝廷是曹一手把持，為何天子還有如此威嚴？如果不考慮其它因素，僅憑天子的表現，張鬆還真看不出他是個傀儡！

    因為不敢抬頭，張鬆隻能是地四下瞄了幾眼，當他發現此時的曹正持劍著履，站在天子不遠的側位時，心裏這才明白了，一切隻是假象，天子就是個傀儡而已！

    “既如此，何故經年未朝也？”誰料，張鬆話音剛落，天子竟然似乎責備起張鬆來！

    的確是這樣，自從劉焉做了益州牧，擊殺朝廷使節後，蜀地就好像獨立了一般，本不朝廷統屬，就連朝貢這樣的表麵文章都停了！天子劉協此時開口，似乎有責問之意，這倒是讓張鬆有些窘迫！

    但是，這也難不倒足智多謀的張鬆，他眼珠一轉，便有了應對。

    “請陛下恕罪，故往蜀中，路途艱險，賊匪橫行，蓋無通途也！然益州牧劉璋任下，殫竭慮，平匪患、修通途，安得今日外臣覲見之事也！”張鬆從容不迫，語氣真誠而又鄭重地解釋道。

    這個解釋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借口，可你又挑不出什麽病來！蜀道之難，誰不清楚？漢末，賊匪橫行也是常態。況且，張鬆表麵上像是承認過失，卻暗中誇了劉璋一番，那個意思是，以前是路不通，現在劉璋好不容易把路通了，我們這不是馬上就來朝見天子您了麽！

    “原來如此……”天子劉協聽了張鬆的解釋，似乎是吃了個啞虧，語氣顯得有些沒有底氣了。

    “此番來朝，臣等奉上蜀錦、綢、井鹽、茶葉巨萬，蓋請陛下賞之！”隨即，張鬆竟這般補充說道，他這是要給天子行賄！

    的確，這一次出使許都，朝覲天子，臨行前，劉璋準備了許多貢和禮品。禮品，自然是送給曹的，因為劉璋也知道現在的朝廷是誰說的算！貢，自然是給天子的，多年未朝，這一次，怎麽說也得像點樣！

    巨萬的說法，似乎有些誇張了，但張鬆這一趟的確沒帶東西！而且蜀錦綢，井鹽茶葉，這些東西雖然是土特產，但卻非常值錢，赫然聞聽，誰都會心！

    天子劉協，雖然是皇帝，名義上富有四海，但時下的形，他其實也很窮，雖然曹撥給皇室的用度不，也經常到捉襟見肘，這些東西實際上對劉協來說，還真有些力！

    “卿等此誠，蓋可也……劉卿忠心可嘉，政績卓著，可擢其為右將軍……”行賄似乎起到了些作用，低著頭的張鬆，解釋過後，意外聽到天子如此之語！

    天子竟然要升劉璋為右將軍？這可是個意外的收獲啊！要知道，在漢代，武之中，前後左右將軍是實實在在的明號將軍，其餘的七八糟，都算雜號將軍！

    劉璋為益州牧，又兼領右將軍職銜，這可真是個不小的拔擢了！如果真的如此，張鬆這一次回去，劉璋肯定很高興！自己為其謀到如此高位，劉璋還不一定如何重用和信任自己！

    但是，這件事太突然，也太意外，而且天子的語氣也很奇怪，似乎不是在決定，而是在與什麽人商量的口吻！此時的天子，一點也沒有了剛才張鬆初上殿來的那般威嚴，似乎像個拿不定主意的孩子！

    張鬆不用猜也知道，天子這肯定是在征求曹的意見，現在的他，形同傀儡，哪敢直接做出什麽決斷？沒有曹的同意，他的話就跟廢話沒什麽區別！

    可是，天子為何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呢？難道是那些貢頗為厚所致，不會吧……天子似乎另有深意！張鬆思來想去，約覺到此事沒那麽簡單！

    “天子厚待宗室之意，臣等無異議！”果不其然，天子的話音剛落，曹的聲音立刻傳來，跪在地上的張鬆聽得此言，突然明白了！

    原來，天子剛才是有拉攏劉璋的意思，畢竟他是漢室宗親，又掌握著一州的地盤和軍隊，頗有一定實力。如今的天子，任人魚，但複漢室的心思仍在，他期劉氏宗親，能有人主持正義，匡扶漢室，剪除國賊！

    這與之前劉協認劉備為皇叔，並封他左將軍，兼領豫州牧時的初衷幾乎相同！

    可曹的回答就頗為耐人尋味了，他竟然同意了天子加封劉璋的提議！難道，他不知道天子此言當中的深意？不可能！他肯定知道，那他為何還要同意呢？

    張鬆思來想去，認為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曹本不在乎！你劉協撅屁能拉幾個糞蛋，我都知道！拉攏宗室？你也不看看你拉攏的是誰！劉璋？那是個你能指得上的人嗎？

    劉璋的父親劉焉，當年就有稱帝野心，本不算是漢室忠臣，他的兒子劉璋，地偏遠蜀地，又素無大誌，與他搞好關係，跟本對劉協來說沒有毫助益！曹深知此略，自然不會在乎！

    更何況天子加封劉璋之舉，對這一次，他與張鬆計議之謀，更加有所裨益！否則，驟然擢升劉循為益州刺史，似乎顯得太過於刻意，天子起疑，朝廷公卿重臣們恐怕也會有所非議！

    張鬆何等聰明，他很快就想通了這一切，因此，天子加封劉璋為右將軍之事，業已既定後，他隨即便順勢呈上擬擢升劉循為益州刺史的表章來！

    果不其然，天子毫不猶豫，就批準了張鬆所請！既然是拉攏，那就老子和兒子一道加封！天子的小算盤倒是打得很聰明，卻不知道實際上這是曹和張鬆的謀！

    自從上一次帶詔事件後，天子劉協已經徹底喪失了一切信心，而如今張鬆來朝，他似乎又看見了希！大漢劉氏子孫不亡，漢室不滅！

    天子劉協的想法，其實也是對的！有一人，正是大漢中興的最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