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達就笑,又教兒子:“‘嬤嬤’?”
“我可承不起!”王嬤嬤忙笑說。
覷看著的神,小聲問:“不如教哥兒‘爹’?”
紀明達面上笑意便淡下來。
“是該教。”說,“先吃飯吧。”
王嬤嬤只得去安排擺飯。
紀明達仍用得不多。
飯后,也不急午睡,先給兒子讀書聽。
王嬤嬤又說了一個新消息:“這可真是奇了!中澤知縣升了州,他夫人卻得封縣君,圣旨上還特特寫了,要繼續輔佐丈夫為、造福一方百姓!——這不只升了嗎?”
紀明達手上的書滾落在地。
孩子嚇得一愣,呆呆看著他娘。
紀明達發現自己手在發。
怕手里再不穩,忙人把孩子抱走。
——又是一個比丈夫品級還高的誥命。
若圣旨真如嬤嬤所說,那便是賜治理一地之權。如此一來,縣君雖只為五品,卻比二妹妹的三品淑人之封還更難得!
“去打聽。”輕聲說,“問清楚,到底有什麼功勞。”
王嬤嬤連忙又出去。
紀明達忽然很累。
仲春二月,天氣稍暖。王嬤嬤帶進來幾朵杏花,出去時,門簾帶起的風又讓它們輕輕打轉。
“把這花掃了,院子里的落花都掃了。”紀明達命丫頭,“我去睡一會。”
在春日的正午,夢見了邊關寒夜。
是見過,但不曾停留、讓細看的場景。
軍賬外,是彌漫不斷的風雪。
風聲帳,呼嘯灌耳。
紀明遙穿玄青大氅,坐在爐邊。
笑容淺淡,聲音也淡,說出的卻是關懷之語:“還有兩個時辰,表哥就該出發了。睡一會吧,我你。”
“我舍不得睡。”溫從卻說,“我……舍不得你。”
他似已在二十三四年紀,面黝黑,眉眼堅毅,肩膀寬闊,看上去真像個能平定東羌異族作的將軍了。
可他看向紀明遙時,眼中流的,依舊是弱不安。
他從背后抱住了紀明遙。
紀明遙輕輕拍他的手臂,像在哄孩子。
他又想親紀明遙。
他作很慢,似是在觀察紀明遙是否準許。
紀明遙用一手指擋住了他。
“睡吧。”笑,“表哥不必怕,也不必不舍。只要你能敵到‘三林’口,與霍總兵一同反殺回去,兩路夾擊,此戰必勝。”
“表哥會平安回來的。”溫聲說,“我去看各營準備。”
站起。
溫從卻不肯松開。
“遙妹妹,”他仰首祈求,“此去兇險。”
“我也知兇險。”紀明遙垂眸他的臉,“但我信表哥。表哥總能給我驚喜。”
“遙妹妹!”溫從稍稍提高了聲音,“婚六年了,將要七年了……你還沒過我‘夫君’。”
“我‘表哥’習慣了。”紀明遙只笑,“從小到二十幾歲,這可怎麼改?表哥不是也習慣我‘妹妹’嗎?”
溫從顯然并不贊同所說。
但紀明遙牽他走向床榻,他便乖乖躺下。
紀明遙替他蓋好棉被,他便閉上眼睛。
紀明遙走出了大帳。
溫從又睜開雙眼。
“可我不想再做‘表哥’了。”
他笑了笑,語氣里滿是嘲諷。
這份諷刺,不知是對誰。
紀明達沒來得及細想他們的對話。
眼前一轉,又看到了和崔玨。
穿婚服的與崔玨。
十七八歲的與崔玨。
已卸下冠,只還穿著吉服,在廊下等待崔玨走過來。
雖在大婚吉日,崔玨的神仍是那般冷淡,眼中毫無欣喜之意。
卻笑著行禮,對他說:“二爺回來了。”
說:“我等二爺一起用飯。二爺吃了多酒?我備了醒酒湯。”
離還有一丈遠,崔玨便停下腳步。
他還禮,稱呼:“二。”
他說:“勞二久候。”
“這原是夫妻應盡之義。”仍在笑,“二爺請。”
崔玨和先后,與同坐桌邊。
他不筷,只等用飯。他也沒用醒酒湯。
待飯畢,他開口:“二看,房屋可有不妥之?”
“是有些不習慣。”說,“比如這廊下,只種牡丹、玫瑰,再無花朵,下個季節無花可賞,便顯寥落了。再比如東西廂房的家太過簡素。若人來客至,從這里去廂房歇息,還以為換了一家做客呢。”
“婚匆忙,布置不妥,明日便改。”崔玨道。
“多謝二爺。”忙笑道。
崔玨道:“是崔家疏忽,二不必稱謝。”
“還有一件事,正想和二爺說。”又笑道,“二爺去前院應酬的時候,有個王平媳婦在這伺候,聽說是大的陪房?雖殷勤,可也太沒規矩,我沒吩咐便話,真是不統!還有別的丫頭婆子,我看也不像樣。”
“可二爺放心。”說,“今后我管著咱們院子的人,必不他們再這樣沒規沒矩的了。”
崔玨有片刻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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