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祖母就不在意嗎?”
徐老太太沒立時回答。
停了一會,才嘆口氣:“有什麼好在意的?”
“我若看不開,早四十年前我就死了,還活到這會子?”說,“娘家也沒了,夫家也完了,”說著又笑,“你看,咱們娘兒三個的命,還真是一模一樣。”
紀明達就也笑出一聲。
只當是苦中作樂吧,想。
可次日,徐婉來探,便對徐老太太說起京中風言風語:“這半個月,家里已聽見過許多次旁人議論,說當年……大姐姐和紀——明夫人的親事,不是明夫人先和姐夫有什麼,是大姐姐自己不要嫁崔史,想嫁溫家,所以搶了妹妹的,才把妹妹換給崔史。”
“這話不知真假,有人問家里,家里都說不知道。”嘆道,“我不好直接告訴大姐姐,請老太太做主吧。”
徐老太太早驚住了。
“這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怎麼這會子翻出來?”急。
是不是紀明遙——是,現在是“明遙”了——在報復!
“好像是紀家從前的丫頭婆子到了別家,傳出來的話。”徐婉也不太確定。
徐老太太只能錘床。
……
“我這一推,可是滿京城都知道了當年真相!”寶慶興沖沖對明遙邀功,“才回京就聽見這些話,我就知道,是我出手的時候了!”
“真是辛苦姐姐!”明遙笑問,“看你這麼有神,這幾日歇夠了?”
把條陳推給寶慶:“醫學堂的規章我寫好了初稿,姐姐替我看看?”
第100章 明遙
先六皇子謀反的事過去了半年,京中早已平靜。
宮了一個皇子,京里了幾家勛貴高,對百姓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只要能吃飽飯、穿暖,不太高門豪富欺,對升斗小民來說,便是夢寐以求的太平年。
在似比往年更溫和的秋風里,九月初一日,大周第一家辦醫學堂正式開始招生。
劉皇后親任祭酒,原尚食局司藥屬宣嫦任司業、時云任監丞。余下學正、助教亦各有數員,只待招生滿額,便開始授業教學。
大周子,不論份、不分長,只需出清白、讀書識字、強健,通過考試,即可學。
明遙在考試名單里看見了明宜、其蓁和徐婉的名字。
不過,不通醫,在醫學堂里沒有任何執事,當然不參與招生。學堂落,章程定規,的工作就結束了。
放假咯!
“應該到明年春天都沒差事了!我要睡懶覺!我!要!休!息!”
在床上滾來滾去,扯崔玨的袖子玩:“這‘夫人’做的可真不容易!”
不過,雖然有點累,但比崔玨高整整三品六階的覺還真不錯!
“一品誥命夫人”封賞,是皇后和皇帝對“揭發”謀反的獎勵。
只“揭發”了柴家意圖謀逆、紀明德妄圖說服也“叛君”,并非直接告發生父謀反。
但“拋棄”生父、本家改姓一事,難免有人議論。
可誥封圣旨一下,“忠君”二字一加,便立刻無人再說“不孝”了。
崔玨由著夫人把他拽得東倒西歪。
他也在笑。
秋滿盈窗,他心中也充盈著喜悅和自豪。
明遙,他的夫人,他將相伴一生的人,可以自由隨心地活著,做任何想做的事。
-
徐老太太到底把京流言告知了紀明達。
紀明達當晚就發起了高熱。
雖然甚出門,幾乎不見外人,更無人將這些流言蜚語當面說在臉上,問是否為真,問,是不是搶走妹夫,問……是不是早與溫從有茍且才婚,但每日夢中都是這些!
記得三年前那些眷看明遙的神。
現在,所有的鄙夷、輕蔑、不屑、曖昧目,高低起伏而不明含義的模糊嘆息,全籠罩在一人上。
當年、當時,明遙、明夫人,是怎麼坦然熬過去的?
活了二十年,紀明達第一次真正對明遙服氣。
……的確不如。
又病倒數月,直到新年將近,溫從回到京里。
“從明年開始,我要長住父親邊,無事不回京。”他說,“否則,父親或許會沒命。”
“我打算讓母親帶如蕙住去廣川侯府,母親和從淑也能常日團圓了。”他并非商議,只是告知,“你同去廣川侯府也好,留在這也好,住去自己房舍也好,都隨你。”
“讓我、讓我想想。”紀明達只能說,“讓我想想。”
“不急,我要明年三月才走。”溫從說。
說完正事,他便起離去,沒多關懷紀明達的。
徐老夫人敢怒不敢言。
紀明達卻沒再因溫從的冷淡有任何不滿。
勸好祖母,獨自沉默許久。
又想起了從十七歲三月開始,煩擾了整整三年的夢境。
曾以為,這些夢境是上天賜福,會指引走向正確的路。
現在想來,它們也的確是“福”。
只不過,直到最后一個夢境,都沒能真正領會夢中深意。
——明遙得封一品誥命、過得好,不是因為嫁了正確的人。只是因為,就是那個正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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