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士為知己者死

廢棄的村落，破敗的祠堂。

曾經風流颯沓，宛若紅塵中跌宕明珠的蕭老闆靠著香案，眸依舊如同站在戲臺上那般明亮，他看著大門，似乎在等待著周道的到來。

蕭雨騰知道，以周道的實力，必定會找到這裏。

所以他沒有躲，也不想躲。

「你做了什麼？」周道眉頭皺起。

蕭雨騰神魂之強，幾乎是他平生僅見，按理說，即便被他破了【伏魔靈】的法相，最多也是修為喪盡，斷不會陷如今油盡燈枯的境地。

看他的模樣，恐怕就算周道不出手，這位蕭老闆也活不過今晚。

「我斬了自己的神魂，剩下了一點本源。」蕭雨騰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釋然的笑容。

周道目微凝，自斬神魂，無異找死。

「我想不明白。」周道搖了搖頭。

蕭雨騰這樣的人，看淡名和利，唯有戲骨，加之一修為，超凡俗。

他便如這祠堂中的一縷香火，縹緲瀟逸，雖蒙塵土，卻著一亮，讓人無法忽視，生出諸多遐想。

這樣的人，本該有著大好的前程，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捨棄生死，做出今晚這樣駭人的勾當。

如果不是周道出手，平江城那些頭臉人，怕是都要被蕭雨騰勾去神魂。

如此大罪，天地難容，大秦疆域再也沒有他的容之地。

換句話說，無論本，他都要死。

「想不明白嗎？」蕭雨騰凄厲一笑，他抬著頭，看重黑如幕，看著月朗星稀。

「你還記得今晚那齣戲嗎？」

「銀蟾吞月！？」

「我出生的時候，父母便不在了，是村裏的人將我養大，他們養著我，卻從我上獲取更多……」

蕭雨騰低沉又略帶磁的聲音在月夜下緩緩流淌。

「我很小的時候便表現出與其他孩子不一樣的天賦，我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孤魂野鬼。」

「村裏的人害怕我的能力，卻又靠著我賺取了許多財富，他們將我當場怪一樣豢養著，即便如此，我依舊很恩……」蕭雨騰慘白地笑著。

「可是有一天，村裏來了一位富商，他得了一種怪病，需要一味藥引子，像我這樣的能見遊魂的男便是最好的藥引子……」

「那位富商給出了讓村裏人無法拒絕的價錢，他們毫不猶豫地將我像牲口一樣獻了出去……」

說到這裏，蕭雨騰話語一頓，咳了起來，他的角止不住地溢出鮮。

周道沉默不語。

人心如妖魔，他想起了戲臺上的那隻銀蟾。

「那一夜，我崩潰了，痛哭哀嚎，瘋了一般，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我清醒過來……」

蕭雨騰搖了搖頭：「全都死了……他們全都死了……這座村子從此廢棄。」

「當時我害怕極了，瘋狂地跑進山裏，像野一樣遊盪，或許我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直到我遇見了那個男人……」

說到這裏，蕭雨騰笑了，笑得那般溫暖，眼中著明，似如冬日裏的一抹暖。

「他將我帶了回去，不僅不怕我，反而為我洗去上的污垢，輕著我，直到睡去。」

「那是我有生以來睡得最香的一次，從那時候起，我的生命便等於重新開始了，他送我學習神魂，讓我能夠學戲，甚至登上戲臺，為眾星捧月般的名角……」

蕭雨騰的眼中著明亮的彩，那是一種依與不舍。

「所以你的後還有人！？」周道沉聲道。

蕭雨騰這樣的高手，後竟然還有幕後指使，那得是何等人？

「值得嗎？」

蕭雨騰點了點頭：「這世上有句話做士為知己者死……或許，這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說著話，蕭雨騰一抬手，一方錦帕飛出，落在了周道的手中。

那方錦帕上畫著一副奇異的畫像，赫然便是【伏魔靈】，周圍還有麻麻的註解和符文。

「伏魔靈相！？」周道奇道。

這是一門極為強大的神魂，毫不在夜叉鬼王之下，甚至更強。

「那夜的年倒是不錯，與我時頗有幾分相似，算來有緣，這東西留給他吧。」蕭雨騰輕語。

周道默然，他知道對方所說的年正是姜元。

論起天賦，姜元倒是的確與蕭雨騰有些相似，潛能無限，卻同樣的年困苦。

「你後到底是誰？」周道沉聲問道。

平江城中藏著一位他看不見的高手，此人能夠駕馭蕭雨騰，將平江城一眾頭臉人玩弄於掌之間，深想下去，著實有些可怕。

「士為知己者死，其人知我，必以死報……」

蕭雨騰喃喃輕唱，待得最後，便若這一縷幽香，若斷若續，最終寂滅。

他死了，死在了這片曾經的故土，多年後，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裏。

所謂命數，大概如此。

蕭雨騰的一生，便如戲文中所唱，生死剎那，芳華如夢，過眼一瞬，終了終了，寂寂無聲。

「人生在世，皆有執念……」

周道輕語，突然想起了當日平安鎮首領說的話。

蕭雨騰的執念便是十幾年前，山中所遇，帶給他安然夢鄉的那個人吧。

「去他媽的執念。」周達啐了一口，屈指一彈，氣如火，點燃了整座祠堂。

他轉就走，大步流星，消失在了茫茫夜之中。

……

平江城。

一座三層小樓。

昏黃的燭火隨風搖曳，一道清瘦影扶著欄桿，看著外面的景。

「主人，蕭雨騰死了，他有負所託，未曾收集足夠的神魂。」

就在此時，一名黑人走來，恭敬拜倒。

他的手中拖著一方木盒。

夜風吹拂，晃著院落中的那一株枯木。

欄桿前，那清瘦的影沉默不語。

「他將自己的神魂斬滅，留給了主人。」黑人再次道。

「知道了。」那道清瘦影看都不看那方木盒：「給袁卿送過去吧，希他不要讓我失。」

「遵命。」黑人慾言又止，最終還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遠，圓月西墜，黑夜似乎將要消散。

那道清瘦男子漠然地著遠。

「紅塵魍魅，總有這樣的癡兒啊！！！」

一聲輕嘆驟起，不沾半點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