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煮起了茶,是白毫銀針,茶香清淡,茶氣氤氳,給昏暗的艙室都添了幾分暖意。
施連回到船艙,神也完全平靜下來,見婢子煮茶,甜釀素手調盞,暖香馨室,一片祥和之景,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斂眉不語。
輕舟滿帆,船速暢快,出了江都界就是瓜洲,在鎮江界長江,逆水直至金陵,不過三四日的水程,于甜釀而言,這水路的記憶不算好,只用一副冷清面容對著屋人。
兩人都不說話,船艙不必榴園廣闊,又無消遣,氣氛就有些凝,兩人不聲不響用過夜飯,婢子們見施連揮手要退,都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氣。
夜里到了瓜洲,風浪平緩些,兩人都是睡意全無,施連俯過來索要,甜釀心郁郁,不耐煩應承他,擰著推了他一把,正推在他肩頭的咬傷。
手頓住,默默收回來,施連沉著臉盯著,冷冷嗤了一聲,把徑直摁倒在枕上,肩頭敷著藥膏不便作,更加無心伺候,直接在上用了玉膏,手段卻有些詭譎,將整幅床架晃得吱嘎作響,整間屋子的響聲把旁的聲音都掩住。
他心頭郁之至,自己不痛快,難免給添堵難,甜釀不知忍了多久,最后忍無可忍,往上躲:“你……夠了!”
“夠了?”他摁著纖弱肩膀,皺眉,語氣滿是不耐,“哪里能夠?”
“非要鬧得人盡皆知,把旁人都吵起來?”甜釀皺眉,滿臉緋紅,用力推他,“左右都是人。”
“男歡,相,這不是正常麼?”施連沉聲冷哼,“吵了又如何?我的船,誰敢說半個不字。”
他不管不顧,想起今日船畔景,見垂眼睫,神忍耐,怨恨道:“現在知了?跟別的男人在客船上放的時候,怎麼不知?”
甜釀聞言,呼吸一窒,僵,掙出來,杏眼盯著他,秀眉倒豎,面青白。
昏暗燭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像被微弱的燭火凝住,幽深的眼神也幾要凝住,眼里含著一詭艷:“聽著清楚得很。”
腦子里轟的一聲,耳里一片擁堵,惱滅頂,面皮幾要被意漲破,裹著自己:“你……你……”
那一瞬亦是興致敗盡,施連披下床來斟茶,一杯冷盡苦茶灌肚腹,撐在床沿,看著的面龐,勾起薄,輕蔑嗤笑一聲。
眼中滴,在他的目下無所遁形,裹裳,咬牙懟他:“夫妻敦倫,天經地義,他是我丈夫,當然不知。”
“夫妻敦倫,天經地義。”他心頭更冷,睨眼嘲諷,“以前和我茍且歡,床榻桌凳,秋千涼亭,荷塘樹下,佛寺旅舍,也沒見你過,你不照樣,沉浸其中麼?你那時怎麼不知?嗯……夫妻敦倫,天經地義?這話你也配說?”
面皮蒼白,眼里有微怒,自顧自下床要走。
“這就聽不得了?想躲哪兒去?”施連挑眉,攥住的手臂,咬牙切齒,“是誰拉著我在人后親咂舌的?是誰喝醉了解裳引我?是誰纏著我的腰不許出去?和新婚丈夫房花燭,有沒有想起以前和自己兄長在人眼皮子底下打罵俏,顛鸞倒的景?”
“閉。”
甜釀聽他言語,心頭如同針刺,掙扎甩他的桎梏,語氣僵:“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和丈夫怎麼能一樣。”
施連死死掐著的手,睇著,一字一句道:“逢、場、作、戲?”
“就是逢場做戲,你蓄納妾,不也多見逢場作戲的場面麼。”擰著脖頸在他面前,目灼灼看著他,語氣淡漠,“里里外外那麼多雙眼睛,你囑咐了多人盯著我?不讓你卸下心防,放心放手,我怎麼跑的開?”
他心頭翻滾起戾氣,手,五指住的纖細脖頸,瞇著寒森然的眼,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和我逢場作戲的人,都是什麼下場?”
“什麼下場?我當然知道什麼下場。”倔強扭著頭,黑白分明的眼脧著他,不懼他手掌的威脅,“我知道你喜歡慢慢折磨人,喜歡冷眼看人掙扎,喜歡看人慢慢咽氣,你不殺人,卻能把人死。別說是人,你不對付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無非就是像紫蘇那樣生不如死?藍可俊那樣死有余辜?還是像我這樣被人拋棄,以侍人來換生活?”
“對了,還有像曲池那樣狼狽不堪,混沌度日?”
“你該激我的手下留。”他咬牙冷笑,“今日見了他那副模樣,心疼了?心不在焉,連我都不能?”
“對,我心疼,心疼得說不出話來。”也對他冷笑,“我這會在床上還對他念念不忘,還記得他的好。”
他聽紅里輕輕巧巧吐出的一字一句,字字心,針針見,心頭恨意翻滾,真恨不得掐死,讓永遠不得出口傷人,眼神冰冷盯死,膛起伏,攥著纖細的脖頸慢慢施力,又見仰頭盯著自己,清清凌凌一雙眼,目雪雪,直勾勾地盯著他。
橫眉冷對,咬牙切齒,終是舍不得傷半分,將人一把甩推在床上。
被他重重一推,半撲在床沿,兩只膝頭直直磕在床板凸起尖銳雕花角上,痛得腳下一,心中也猛地一,如同撕心裂肺一般,委屈萬分又痛不生,坐在腳凳上,背咬對著他,眼眶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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