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掀簾,只聽聲音,甜釀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自己掀簾,出一張沒有的臉,被他從馬車上一把拽下來,跌跌撞撞跟著進了天香閣。
門口有媽媽和公小廝,上前來接施連的馬鞭,笑揖稱呼公子,相的花娘見施連回來,都從閣里出來,笑盈盈上前來相扶:“姐姐妹妹們日日夜夜都盼著公子回來,總算等到這一天了。”又見他后跟著個靚裝花鈿的嫵麗人,裹在雪白的裘里,出一張楚楚人又頗憔悴的臉,好奇的了又。
湘娘子不在閣,對外稱施連是子侄,天香閣暫時由他打理,也算得上是半個樓主,他有數月未進天香閣,算得上是稀奇,下人送來接風洗塵的佳肴酒,樓里人環燕瘦,翠袖羅衫在面前流水一般淌過,只要有空閑的花娘,都過來拜了拜施連。
甜釀被在角落,不知何遞過來一只酒盞,在手里半晌,默默看著眼前糜麗艷景。
“這是公子從何帶來的姐妹?”有花娘開口笑問,“瞧著特別不一般。”
“自然是不一般,這可是嫁過人的良家婦人。”施連冷笑,喊潘媽媽來領人,“若敢跑敢逃,敢尋死覓活,按樓里的規矩,該怎麼置就怎麼置。”
閣里花娘明白過來,這是施連帶回來的新貨,只是這副裝扮,看起來也是個有家當的,如何能淪落風塵,這倒是奇怪。
有兩個形高壯的丫鬟上來扯著甜釀的袖子要走,潘媽媽滿臉堆笑:“姑娘這邊請。”
甜釀不肯,目怔怔看著眼前各面孔。
他懷中擁著花娘,垂眼漫不經心問話:“這樣夠不夠?你若是在這跪下認錯求饒……我興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足夠了。”抬頭著他,將手中半盞酒飲盡,突然渾的氣都松懈開來,轉跟著丫鬟走,“多謝。”
施連聽見回話,神不變,瞳孔針一般了,下頜繃,險些將手中酒杯碎。
天香閣前頭是待客喝茶看戲的門面,小花圃引著著后頭的花樓,曲廊還連著近旁七八幢小樓,沒有明白人帶路,在里頭也算是曲折彎繞走迷宮一般,樓里整日的笙簫歌舞,難得找一清凈之地,施連一直在樓里過夜,只是甜釀和他隔得遠,自從那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閣里自然有一套調教新人的法子,甭管進來樂不樂意,先關在最里頭的偏院里,有人不分晝夜看守,關幾日磨磨心,甜釀脾氣倒是溫順,沒有尋死覓活哭哭啼啼,只是不說話,頭幾日唯一見到的人是樓里的管教婆子,每日三回,問年歲籍貫,過往經歷,探探口風。若是甜釀開口好言說話,跟著送進來的便是熱騰騰的飯菜,若是態度高傲,答不理,整日都沒有一粒粥米送進來。
興許兩人已經完全撕破了臉,也許是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兩個人心里梗著怨氣,都執意要走到這步,勾欄院里折磨人的手段無非那幾樣,也自小就是見過聽過,管教婆子問話,若是噓寒問暖曉之以,樂意回話,便是牙尖利回話:“小時候賣進過院里,懂規矩,嫁過人,夫妻濃,不勞您說教。”若是不樂意回話,便坐在椅上出神,置之不理。
甜釀在偏院關了小十日,斷斷續續也了好幾日,奴執著鞭子過來恐嚇,定定看著那大的鞭子,把眼閉上,只等著鞭子落下來。
偏偏上頭有人吩咐,要磨吃些苦頭,又不許手傷著皮,只能虛張聲勢。
管教婆子的手段大抵還算溫和,都能得住,眼瞧著把人的脾氣磨得差不多,能說會答,最后一日驗時,婆子把人推進屋子,要看裳底下的子、疾傷病,吩咐甜釀除盡裳躺在桌上。
站在桌前,揪著自己的裳,臉上瞬間褪去了,扭就走,卻被管教婆子喊了兩個強力壯的丫鬟進來,扭在桌上不松手。
甜釀不肯就范,十指摳著丫鬟的手臂,連抓帶撓,連啃帶咬,兩個丫鬟拖著的腰在案板上掙扎了半日,最后還是從室里轉出一個人來,站在畫屏前輕喝:“夠了,放開吧。”
兩人有大半月未見面,鬢發散趴在桌上,臉龐削尖,已經熬瘦了許多,一雙圓溜溜的眼里盡是,見他走到面前才回過神來,輕輕眨了眨羽睫。
甜釀剛才掙扎得厲害,滿臉漲得通紅,發黏在眼角,衫凌,他看著的狼狽,嗤笑道:“進了這里,又不是什麼貞潔烈婦,何苦裝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你以為自己如今是誰?”
氣吁吁,扭頭不看他:“我誰也不是。”
甜釀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力氣,任由他將自己推在案板上,他剝的裳,見綿綿手推拒,手上指甲已經折斷了兩只,滲在指里,將兩只手腕箍住,高高舉過頭頂。
他手上的臉龐,甜釀偏頭躲開,施連擰住下頜,去掰的齒,一指探口中,咬他的指節,他很快又退了出去,手指流連往下,最后垂睫在銅盆里凈手,拿布巾拭干凈。
簾外還站著人,施連心平氣和對簾外婆子道:“面端齒潔、膩、無傷無病……”
甜釀在強下閉眼,他覷見抖的睫,勾了勾往外走:“論外貌品、琴棋書畫、歌舞唱和皆不出眾,又是這個歲數,也就勉強算個末等,記為丙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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