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圓看來,自家二哥的死太過蹊蹺。
人救上來的時候,圍觀的人都能看出,這確是溺水而亡。
那日畫舫上本該沒有張優,是回家道上被邀去喝酒聽曲的,張優沒有喝太多的酒,他還通水,一個能鳧水、尚且清醒的人,沒有太過掙扎,只呼了一聲,便直直地沉到了水底,甚至都沒有等到船工跳下去救起就已喪命。
“水里有水鬼,黑黑長長像蛇一樣,潛在水底,一轉眼就不見蹤跡。”人人都這麼說,不管會不會鳧水,只要遇上水鬼索命,就是見閻王的時候。
張夫人哭得死去活來:“那日本來說得好好的,要回家來辦事,到底是誰讓他去喝酒的,把我兒害了去。”
跟著張優的小廝說,也是一個家仆攔住了馬,說起來頭頭是道,卻說不清是誰家的家仆。
下葬前,張圓開了二哥的棺蓋,尸腫脹的腳上,腳踝有兩道不起眼的細細勒痕。
不是意外,那就是命案。
誰想至張優于死地?為什麼?
這事在江都鬧得沸沸揚揚。
張夫人心力瘁,聲嘶力竭要抓住兇手,在兒子靈前千回百轉,又想起一樁事:“我好歹要留一點念想,你二哥唯有一點脈……”
張優一死,好歹留下蔻蔻,張夫人想把這唯一的孫養在膝下。
張圓和杜若的最深,帶著張夫人的意思去見了杜若一面。
母兩人一縞素,杜若極其憔悴,默默聽明來意,直接拒了張圓:“不必了。”
況苑和薛雪珠死的那夜,杜若和蔻蔻的行跡,被況家瞞了下來——讓況苑死得清白些,讓活著的人過得安穩些。
“蔻蔻,不是張家人。”如是道。
張圓有些瞠目結舌:“二嫂……”
“你知道的,我那時候憎恨張優,怎麼會和他生孩子,這是我和張優的約定,他給蔻蔻一個名分,我離開張家,兩人各取所需。”腫脹通紅的眼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你撞見過……我和人在外幽會……蔻蔻,是那個人的孩子,跟你們張家毫無關系,以后也不姓張,煩請你把這話帶給你家里。”
“二嫂……”
“你也不必喊我二嫂,我對你未必有多好。”杜若坦誠看著他,目哀哀,“我收了施家的好……當年你和施家二小姐的婚事,我在中摻和了不……”
“張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來了。”
張圓失魂落魄被杜若趕出家門。
他亦到一無法言說的憤懣和哀傷,所有的一切,好似自某一刻開始偏離,他不知何時,卻能明明白白到那種改變,一直折磨他到如今,甚至變本加厲,一路奔向未知的盡頭。
剛出生的孩子皺的,不十分好看的模樣,卻是小小的一團,貓一般,甜釀看著苗兒嫻照料孩子,了孩子的手指。
云綺有時候也能替苗兒抱抱孩子,只有甜釀生疏,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一不。
姐妹三人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聊些家長里短,做了母親的人,說的最多的就是孩子。
“妹妹也快些生一個吧。”苗兒看著甜釀,“有了孩子,總會不一樣。”
“還是……先親吧。”云綺也有些替他兩人急,“大哥哥也該親了。”
在旁人來看,不親,對甜釀和施連而言,其實并沒有什麼區別,他們很早就已經走在一起,過起了夫妻日子,只是有一個名分,更名正言順些。
可對甜釀而言,那不一樣。
孩子。
對孩子沒有期待。
施連樂于見到的生活回到原先,重新開始調香,去天香閣消遣,拜訪苗兒和云綺,打理門戶院,佐之以意的相和繾綣酣暢的歡。
一切看似很好,只是甜釀經常會有疲倦。
也總有提神的時候。
甜釀未曾料到,在苗兒家中又重逢了一人。
滿珠翠的年輕夫人帶著侍敲了況家的大門。
芳兒來探新出生的孩子。
所有人都驚訝不已,打量著這金尊玉貴的艷妝夫人:“芳兒……你回來了?”
不是芳兒,是南京通政司右參議李大人家的如夫人。
那什麼勞什子戶部劉大人,在孝期也要貪,能是什麼好東西,在回鄉的船上正巧遇見個人,兩方相談甚歡,一旁伺候的人靈又貌,對方多看了兩眼,劉大人轉手就把送到對方船上。
參議職正五品,也是新到金陵上任,是山東世家大族的后代,到金陵述職沒有攜帶家眷,欣然帶著新收的人,又回到了金陵。
兜兜轉轉,到底是又回來了。
芳兒拂拂鬢邊的秀發,看著甜釀,昂著下慢騰騰道:“二姐姐今日的氣,比在天香閣當花娘的時候要好。”
一旁的云綺和苗兒瞠目結舌。
甜釀打量了一眼,微笑道:“四妹妹的日子,我等皆不能及。”
“沒有二姐姐昔日的抬舉,我也沒有今日的造化,說起來,還是要多謝二姐姐。”芳兒氣勢咄咄人。
只針對甜釀:“我來得晚了,幾年不見,不知道姐姐過去幾年如何?之前約聽說姐姐嫁人了?如何又形單影只回到金陵來?還要依附昔日兄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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