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咬牙,力走到沈留夷旁,抖著手將藥丸喂到邊:“沈師妹,快將藥服下。”
生死攸關之時,沈留夷哪里還顧得上爭那口閑氣,立即將藥服下。
苦的藥丸瞬間在口中化開,一暖流隨之涌向四肢百骸,不過片刻,經脈中的煞霧已經被驅散了七八。
沈留夷長出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姬殷臉慘白,不由大駭:“小師兄,你沒服藥麼?”
姬殷張了張,卻已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又冷又痛,仿佛有無數的魂在啃噬他的。
沈留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藥丸已經融化在里,只能一邊哭一邊到尋找另一顆藥丸,淚水模糊了視線,四周到都是煞霧,哪里找得到。
就在這時,濃重的煞霧中出現一道人影,卻是那偃師宗主。
沈留夷此時也顧不得敵友之分:“快救救小師兄!”
玄子連看都未看一眼,將一枚藥丸塞進人事不省的姬殷口中。
不一會兒,姬殷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
冷嫣知道他命無虞,便打算轉離開。
姬殷坐起:“宗主留步。”
冷嫣轉道:“何事?”
頓了頓:“若是想勸我放下與貴派的仇怨,姬仙君還是省省這個力氣。”
姬殷掙扎著站起,長揖至地:“在下沒有理由干涉宗主,不過宗主將某等于此,又賜藥相救,可見并非草菅人命之人,在下懇請宗主三思,重玄上承昆侖,自上古以來便肩負守護清微界之責,關乎整個清微界的命運。”
冷嫣冷冷道:“清微界與我何干。”
姬殷仍舊心平氣和:“貴宗與敝派的深仇在下略有耳聞……貴宗罹禍,敝派難辭其咎,為敝派弟子,某等債償亦無怨言,但各州百姓何其無辜,若是重玄滅門,冥妖無人制約,不僅是清微界,凡間亦會生靈涂炭,宗主可曾想過,會是怎樣的煉獄?”
冷嫣道:“這些又與我何干。”
沈留夷忍不住道:“那已是上一輩的恩怨,冤有頭債有主,你已害了凌長老和謝師叔,殺了許長老,重傷我師尊……”
話音未落,又一道影子出現在殿中,沈留夷一眼便認出來,那正是當初在重玄中作威作福多時的“姬若耶”。
若木道:“許青文是你師父殺的,我們可不敢居功。”
沈留夷一愣,隨即道:“你含噴人!師尊怎麼會殺許長老?”
若木嗤笑了一聲:“這話你該去問你師尊,本座怎麼知道。”
沈留夷向姬殷道:“小師兄,他們一定是在挑撥離間。”
姬殷顯然也不相信這麼聳人聽聞的事,蹙眉道:“還請閣下慎言。”
若木道:“不信就等著瞧。”
祂掃了兩人一眼:“本座就問你們,若是有個無辜之人被你們那些道貌岸然的師長騙了十年,又剮碎神魂,奪舍還魂,他們該死不該死?那無辜之人該不該報仇?”
姬殷約察覺到什麼,瞥了眼冷嫣,又看向若木,蹙起眉:“閣下之言,姬某聽不懂。”
沈留夷卻道:“只是為了一己之仇便置萬千無辜者于不顧,這復仇之人何其自私!”
若木冷笑道:“不愧是重玄弟子,可真會慷他人之慨。如果那被殺害的無辜之人是你自己,你能做到麼?”
沈留夷毫不猶豫道:“自然。”
若木道:“好,你別忘了今日所言。”
冷嫣抬手攔住祂:“不必同他們多言。”
說罷便拉起若木,剎那間消失在兩人眼前。
第98章
夜闌人靜,沙磧干燥的夜風穿過拱形窗戶,送來庭院中薔薇和晚香玉的香氣。
其余人都已離開,只有冷嫣和若木仍舊坐在案前。
冷嫣一杯接一杯地飲酒,若木坐在旁,沉著臉看著,直到第十四次執起常滿壺往琉璃杯中斟酒,若木終于忍不住站起,劈手奪過手中的酒杯。
祂將琉璃杯重重地往案上一撂,薄脆的琉璃頓時四分五裂,聲音在靜夜里格外突兀。
冷嫣卻連眼皮也沒抬一下,捧起酒壺便往里倒。
若木又奪過酒壺:“夠了。”
冷嫣也不與祂爭辯,只是怔怔地坐著。
若木氣不打一來。祂第一次見到是兩百多年前,他們也算認識了兩百多年,祂還是第一次見借酒澆愁。
那姓姬的就是的肋,不管前世今生,只要一到,就好似變了另一個人。
若木心里涌起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酸又,仿佛吃了一筐沒長的橘子。
祂怒其不爭地瞪了冷嫣一眼:“既然那麼難,就去告訴他真相。”
冷嫣緩緩地搖了搖頭。
若木道:“你救了他兩次,天大的恩也還清了,那是他自己的事,不必你替他心。”
冷嫣仍是搖頭:“我不是為了他。”
若木挑眉:“那是為了什麼?”
冷嫣抬起眼眸,眼中是罕見的脆弱和迷惘,有霧氣漸漸升起,凝聚水,眼看著便要滿溢出來。
“我害怕。”輕輕道。
若木一怔,心里的怒火霎那間熄滅。
哭了。
祂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和狐妖廝殺搏命,一縷殘魂幾乎被撕碎,但沒有哭。寄傀儡中,神魂日日著撕裂般的痛楚,也沒有哭,見到占據軀殼的人眾星捧月慶祝生辰,而孤苦三百年才等來一碗長壽面,依舊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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