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背著一起走過這段路,恍然如同昨日。而昨日不可追。
走到宮道盡頭的時候,云都公主在那里等他,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秦玄策面無表地走過去。
云都公主起子,跑著小碎步追上去:“大將軍,請留步。”
秦玄策的腳步沒有毫停頓。
云都公主咬了咬,鼓起勇氣,跟在秦玄策的后,道:“大將軍,我知道那無良婢子私逃了,我可以去求父皇,就當你在千秋宴上不曾頂撞過父皇,你不必遠征突厥,用家命去搏那封圣旨,我才是正經公主,我可以嫁給你,父皇的面、你的面,都可以得以保全。”
“公主乃閨閣子,不可在人前妄言婚嫁,還請謹慎。”秦玄策目不斜視,漠然地道。
“我知道我不知。”云都公主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大聲道,“在你眼里,我有千萬般不好,但是,我對你卻是一片真心,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忍,你何至于如此狠心?”
秦玄策終于停了一下,微微回首,淡淡地道:“公主見恕。”
見恕,僅此而已,這已經是他的垂憐了。
他說完,徑直掉頭而去,越走越快。
云都公主含著眼淚,追了兩步,卻再也追不上,一著急,自己絆了一腳,跌倒在地,心中大恨,伏在那里,忍不住失聲痛哭。
“秦玄策,我恨你!我恨你!”
秋來了又去,雪落了又歇,轉眼間,一年到了頭復又起始。
五月,夏至已至,小滿未滿。
這一夜的雨下得特別大,嘩啦嘩啦的,差點要把瓦片敲破,樹上的葉子都被打得東倒西歪的。張憫半夜三更被一個小和尚了出來,趕到蓮溪寺的時候,渾都了。
佛堂里燈火通明,尼姑們都在念經,另外還有一個老和尚,看見他來,所有人的目齊刷刷地轉了過來,如見救星。
張憫急得跺腳:“你們我作甚?我沒用啊,我也不是婦科的大夫,婦人生產之事,我不懂啊,真的不懂。”
話雖如此,他還是連夜冒著雨趕過來了,到了這邊,匆匆過去,在產房外面探了一探。
人斷斷續續的□□聲,在下著雨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蓮溪寺的主持惠明師太一生拜佛,心腸慈悲又,阿檀在這里住了半年多,這孩子乖巧又能干,懂事得人心疼,憐憫這孩子的遭遇,對這孩子格外疼。
“我們已經提前請了穩婆過來,但是,誰知道呢,竟這般艱難,穩婆說,恐怕有些不妙,小大夫,你好歹救一救,兩條命啊。” 惠明師太愁眉苦臉,不停地嘆氣。
張憫比更愁:“再好的大夫這會兒都沒用,人生產,就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是生是死,只能聽天由命。”
悟因和尚聽見這話,誦經的聲音更加虔誠了。
沒辦法,人是他帶過來的,就怪他當日貪圖口腹之,對阿檀說了一句戲言“你若去彼出家修行,老衲可修書一封代為推薦”,后來阿檀來求他,老和尚不得不應。
世人皆說,悟因大師曉通諸天佛法,能知三生事,能證大因果,但是,對于眼下這形,他也是束手無策,他一早就被惠明師太過來了,只能在佛前念經禱告,希菩薩看在他的份上,能多給阿檀一線生機。
“啊……”阿檀在屋子里發出痛苦的哀嚎,一聲比一聲難耐,就像細細的線,絞在人的心頭。
尼姑們從里面不停地端出一盆一盆的水,看得人心驚,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瓦上、檐下,發出喧雜的聲響,甚至蓋過了喃喃的誦經聲。
風雨如晦,夜如墨。
穩婆的聲音聽過去很是焦急:“娘子,你撐住,千萬別睡過去,用力點,別怕。”
一個小尼姑跑出來,帶著哭腔對明惠師太道:“師父,婆婆說看形很不好,有哪個是阿檀姐姐親近的人,要不要進去代兩句話?”
這就是代后事的意思了。
在場眾人臉皆是大變。
張憫哆哆嗦嗦地拿出一顆藥丸和三銀針,遞給明惠師太:“這個是琥珀香保心丸,給含在舌下,另外,用針刺百會、四神聰、神庭三位,半寸。”
明惠師太接過,有點遲疑:“有用嗎?”
張憫苦著臉:“聊勝于無。”
明惠師太咬牙進去。
產房里彌漫著濃郁的腥味。
阿檀躺在那里,面如金紙,干枯,汗水把的頭發全部打了,一綹一綹地沾在臉上,已經發了快一天了,卻遲遲生不下來,下面的不停地流著,陷了一種恍惚的狀態,除了無意識的□□,對旁人的喊都沒什麼反應了。
明惠師太親自手,將藥丸塞到阿檀口中,又按小張大夫說的,給扎了銀針。
阿檀只是略略彈了一下。
產婆十分著急,虛張聲勢地騙:“娘子,使勁,我看見娃娃的頭發了,你再使把勁,很快就出來了。”
阿檀木然地轉了一下眼珠子,淚水從眼角落,和汗水混合在一起。
看見了明惠師太,無神的眼睛里突然浮現出彩,不知道是藥丸和針灸起了作用,還是回返照了,居然能吃力地開口說出話來:“師、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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