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接要嫁人的事實，卻無力阻止。

前些日子和蕭雲昭切磋，了點兒傷，胳膊上的傷雖然早已結痂，但還是時不時地疼，大夫囑咐他一定要戒酒戒辣，否則會導致傷勢加重。

可他心裏難得慌，總是止不住地想著溫玉禮，煩惱無排解，便想著借酒消愁。

水雲軒的酒是出了名的醇香，他不顧醫囑，喝下兩壇之後，整個人昏昏沉沉，頭重腳輕，而這種昏沉的覺也讓他暫時忘記了煩惱。

他便一直喝，隨從來勸他，被他又打又踹，如今溫玉禮來了，他都不知眼前的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的目釘在上，只是面無表地著他，又朝他潑下一瓢冷水——

「清醒點了嗎？」

臉上清晰的冰涼讓他意識到，眼前的溫玉禮是真實的。

他忽然有些激地要去抓的手，卻被躲開，讓他抓了個空。

「玉禮，只要你能回來，我以後也能一心一意……」

「要我原諒你是吧？」溫玉禮打斷他的話，說話的同時，從袖子口袋裏拿出了一方手帕。

門外站著的護衛還以為是心了，掏出手帕是要給王爺臉上的水，卻沒想到，把手帕浸到了桌上的水盆里，而後也不擰，整張帶水的帕子往蕭元祁的口鼻捂了上去！

護衛大驚，連忙上前阻止，「郡主！」

溫玉禮一腳踹在他的腰間，力道之大，令他疾退了好幾步，而後跌倒在地。

「別來手！我不會害死他，是要他認清現實。」

蕭元祁瞪大了眼睛著溫玉禮，一時忘記反抗。

「蕭元祁，你當初下令給我用水刑，用的是桑皮紙，那紙浸了水糊在口鼻上有多痛苦，你肯定不知道吧？我覺得你應該也驗一把我當時的窒息。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不原諒你。」

溫玉禮一手托著他的後腦勺，一手用帕子捂他的口鼻，起初蕭元祁並未掙扎，但由於呼吸不暢，他很快就不住，原本因著醉酒而紅潤的臉漲得更加通紅。

「桑皮紙完全不氣，只會比這帕更加難熬，你此刻所到的折磨，比我當初輕得多了。」

「唔……」

令人備折磨的窒息襲來，蕭元祁忍不住手去握住溫玉禮的手腕。

原本是想讓發泄的，可他真有些吃不消了，他本能地想要掙糊住口鼻的手帕，暢快地呼吸。

「郡主，快住手！別捂了！」

護衛忍著腰間的疼痛爬起來，準備再上前去攔，好在蕭元祁下一刻就掙了手帕，這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蕭元祁趴在桌子上，大口地息著。

方才那種窒息，讓他朦朧的神智恢復了幾分。

他頭一次會那樣的覺……原來，無論功夫有多好，皮有多抗打，在那種況下都難免要崩潰。

若是拿刀劍刺他，他或許能得住，可剛才那樣地捂著他的口鼻，他是真有些承不住。

「更清醒了是吧？」溫玉禮的聲音在前響起，清涼而緩慢，「那就該回去了，別讓無辜的人來承擔你醉死過去的責任。」

話音落下，轉離去，只留蕭元祁坐在椅子上，著離開的方向出神。

護衛在一旁說道：「王爺，咱們回府去吧？」

蕭元祁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在思索著自己的事，旁人的話都聽不進去。

但好在，溫玉禮的斥責還是起到了作用，他沒有繼續借酒澆愁。

護衛本以為溫玉禮主僕二人已經離去了，卻沒想到屋外又響起了腳步聲，他轉頭一看，來人是白桃，正端著一個瓷碗走上前來，「郡主找廚子要了一碗醒酒茶，王爺喝下之後就回府去吧。」

一聽是溫玉禮的囑咐，蕭元祁便沒有抗拒，但他沒有想到，那碗醒酒茶下腹之後，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而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一旁的護衛見他閉著眼睛要倒下，連忙手扶住了他，「王爺！」

「不必擔心，王爺喝下的是醒酒茶沒錯，只不過這茶里加了些安神葯，他這一覺能睡到明天下午，等他醒來時，寧王殿下和郡主早已拜堂結束，他即便想搗也來不及了。」

護衛聞言，道了一句：「這樣也好。」

言罷，背起蕭元祁離開了雅間。

白桃跟著下了樓，回到了溫玉禮旁，「郡主這招真好，王爺明日一定沒機會搗。」

溫玉禮淡淡地「嗯」了一聲，「我們也回去。」

……

三月初八，黃道吉日，宜嫁娶。

寧王迎娶南郡主，婚禮自然極有排場。

一大清早，寧王府的丫鬟們就挎著花籃子穿過長廊，將採摘下來的新鮮花瓣一路揮灑，點綴著條條道路。

王府的婚房中，大紅的雙喜對聯張在房門兩側，綉著鴛鴦並蓮的大紅被褥堆在榻前。深紅的床帳以兩條大紅穗帶捆綁在床柱上，箱籠框桌也上了雙喜剪紙，上等紅木質的桌上，點燃了一對鴛鴦喜燭。

窗戶邊上，一臺金框銅鏡前，站立著一道修長筆的影。

蕭雲昭去了平日裏最穿的淺白，正紅的喜服領襯著他白皙的面容，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貴氣明艷。

「這婚服可真好看，穿著多神氣。」一旁的司徒彥打量著蕭雲昭，面帶笑意，「殿下可以考慮在櫃里添些紅服。」

蕭雲昭的櫃都是一水兒的白，服雖多卻都不鮮艷，對此，司徒彥早就提議過，讓他將赤橙黃綠青藍紫都穿一遍試試。

蕭雲昭從未理會過這樣的提議，可今日卻破天荒地應了一句：「若是玉禮喜歡，本王可以考慮穿紅。」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國公府，同樣被一派喜慶瀰漫。

府門前的牌匾上紅綢飄揚，大紅雙喜的紙花張在門前兩側，府下人來來往往地忙碌著，好不熱鬧。

雅緻的房屋，幾個丫鬟圍在梳妝鏡前，給溫玉禮打理妝容。

「郡主你看，這紅瑪瑙耳環也太漂亮了。」

「郡主，這兩支發簪也很配你的髮式，你喜歡紅玉的還是翠玉的？」

「寧王府送來這麼多的緻首飾，看得讓人眼睛都花了，尤其是這頂流珠金冠，郡主，您戴上看看。」

聽著後的丫鬟們談論首飾的搭配，溫玉禮笑了笑，道：「只要看著順眼怎麼搭配都，這些東西是好看，可要是全堆頭上，那真是有夠沉的，除了這頂發冠是必帶的，其他分量重的就免了。」

說完，著銅鏡中的自己。

眉目如畫，瓊鼻翹，面若桃李，水潤的櫻抿了正紅的口脂，顯得鮮艷滴。盛裝打扮之下的，倒還真的是冷艷人。

穿著蕭雲昭早就給準備好的嫁，那微微翻卷的深紅領下，晶瑩的鎖骨若若現，襯著原本就白皙的欺霜賽雪。

旁的白桃拿起了梳妝臺上那頂流朱金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的頭上。

發冠箍住了高高盤起的髮髻，發冠下垂落十二條以金綉線串起的紅玉珠子，好似一道小小的珠簾，剛好能遮到的下頜，既不會阻礙的全部視線，也能讓旁人看不見這珠冠下的麗容。

白桃說道：「好了郡主，可以站起來看看了。」

溫玉禮站起了，引得眾婢一陣讚歎——這絕頂的喜服，穿在溫玉禮上，彷如一朵盛放的紅蓮，令人驚艷。

郡主平日裏不熱衷打扮，如今靜心打扮起來好看到讓人挪不開眼。

而此時的府外，一輛裝飾著紅綢的華麗馬車正停駐著，馬車頂上四壁懸掛琳瑯珠翠，車簾上以金紅線綉著展翅翱翔的比翼鳥，富貴又張揚。

街道兩側站滿了圍觀的行人，觀這排場十足的婚禮。

車夫掀開了車簾，裏頭探出一道影。

蕭雲昭一面，便引發四周一片驚嘆聲。

紅如火，面如冠玉。絕世俗這樣的詞用在這位寧王上當真是不誇張。

蕭雲昭全然不在意眾人的驚嘆，緩步走到了國公府門前，目落在正前方那道紅的倩影上。

溫玉禮在晉國公的攙扶與婢們的簇擁下，踏著散落了一地的牡丹花瓣，向他緩緩走來。

流珠金冠掩去了的面容，過珠簾的隙向府門外等候著的蕭雲昭，角揚起一淺淺笑意。

終於走近了他的前，他朝出了手。

將手放於他的掌心裏。

今日過後，將與眼前之人舉案齊眉，相伴不離。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握了的手，將牽上了馬車。

華麗的馬車、一長串的迎親隊伍便在無數目下，從國公府一路駛向寧王府。

「在今日之前，不曾見你穿過紅的裳。」溫玉禮打量著坐在旁的人，笑道，「這還真好看。」

蕭雲昭眼底浮現些許笑意，「你若喜歡看，我就往櫃里添幾件紅裳。」

「紅固然冷艷，但還是淺白更符合你的氣質。」

溫玉禮說這話的同時，心裏想的是，蕭雲昭的皮相已經夠惹人注目了，要是再穿鮮艷服，豈不是更加張揚？還是穿著他的白得了，看似清冷如高嶺之花，讓人覺得他難以接近，防止招蜂引蝶。

蕭雲昭並不知的小心思，目落在滿頭的飾品上，「沉不沉？」

「無妨，堅持個把時辰就好了。」

「頂著這些東西太久，脖頸大概會酸疼，靠我肩上吧。」

「不行，我怕弄，接下來還有流程要走，髮式不能。」

蕭雲昭笑了笑，指尖挲著的手背，「依照規矩，禮之後我得在宴席上與賓客們寒暄，你會被先送去新房，到那時，你就把頭上這些礙事的先摘了，若是等了，桌上的食盒裏有你吃的桂花糕和梅子飲。」

溫玉禮聞言，珠簾下的眼角染上笑意，「知道了。」

二人抵達寧王府之後，便按照皇家的禮儀制度，進行婚禮流程。

先是去了祠堂上香祈福，之後被下人們簇擁到了大堂拜天地，蕭雲昭母妃已故，高堂的位置上便坐了晉國公一人。

晉國公以往從未料到過，有朝一日會與蕭雲昭如此和睦，著眼前的兩個新人拜了自己，面上也浮現出欣喜的笑意。

而後，隨著一聲「夫妻對拜」落下，蕭雲昭和溫玉禮轉面向彼此，彎腰一拜。

禮后，溫玉禮被丫鬟們送往新房。

「白桃，茯苓，快來幫我拆頭上的東西，得我脖子都酸了。」

兩名丫鬟聞言，連忙走到了後，替拆卸頭上那些的首飾。

按理說，郡主頭上這頂珠冠相當於紅蓋頭，是要為新郎的寧王殿下親自揭開的，但這東西實在太沉，郡主與寧王殿下獨，不需要那些刻板的流程。

白桃與茯苓的作很快，拿下珠冠的那一刻，溫玉禮了脖頸，發出一聲滿足的慨，「果然，拿掉這些東西輕鬆多了。」

「郡主，我們去門外守著。」

「話說回來，咱們這稱呼要改一改了吧？」

「對對對，瞧我這記，是得改口王妃了。」

兩個丫鬟一邊說著，一邊退了出去。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溫玉禮坐在新房有些無趣，便將屋子周圍的陳設都重新擺弄了一番，消磨了一些時間后，腹中察覺到些許飢，走到桌邊坐下，打開了桌子中央的食盒。

那是蕭雲昭給準備的桂花糕和梅子飲。

今日府的賓客很多，有許多不眼的皇室子弟與大臣們，按照習俗，只要有賓客敬酒，蕭雲昭便走不開，怎麼著都得淺抿一口。

他不會喝多吧？

溫玉禮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今日起得可早，又戴著沉甸甸的首飾走了半天流程，一閉上眼便覺得輕鬆愜意，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蕭雲昭打開新房的門時，看見溫玉禮趴在桌上的那一幕，輕挑了一下眉頭。

他遣退了丫鬟們，關上房門，緩緩走到桌邊。

桌上，喜燭跳躍著明黃的火，照亮了一室的喜慶。

喜燭旁，一隻瓷酒壺，兩隻白玉杯，壺裏盛的是合巹酒。

他微微俯下，出手，修長的指節挲著溫玉禮的臉龐。

「玉禮，該起來喝杯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