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直說,皇兄難道就猜不到了嗎?」蕭雲昭語氣涼薄,「你是如何抓到這個小販的?」
逸王道:「本王中午舉辦的宴會上,有一名客人忽然倒地舉止古怪,據大夫診斷,他是青石散吃多了,本王對他好一陣問,他才提供了這小販的所在地。順藤瓜就查到你這兒了,並非本王針對你,而是線索指向了你。」
蕭雲昭聞言,面不改道:「皇兄府上的宴會真夠頻繁的,照你這般奢侈,朝廷發的俸祿夠你揮霍嗎?」
見蕭雲昭忽然轉了話鋒,書案后的皇帝瞇起了眼,卻沒有出聲打斷。
蕭雲昭不喜歡說沒有意義的話,他忽然提起逸王府上的宴會,語氣似乎有些耐人尋味。
再結合他先前說的話,像是也掌握了逸王的把柄似的。
皇帝不由得好奇,面前這二人會互相揭發到什麼樣的程度,誰手上的證據會更多一些?
正好今日他不繁忙,他倒要看看這二人如何收場。
「陛下召你過來,是要你的解釋,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逸王沖蕭雲昭輕斥道,「本王的確時常舉辦宴會,但並非結黨營私,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文人以及員外,你去打聽打聽,赴宴的人里可沒有朝廷重臣,你休想把矛頭指向我。」
他說得義正辭嚴,蕭雲昭依舊不冷不熱道:「皇兄似乎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指出你頻繁舉辦宴會,可不是說你結黨營私,據我所知,你廚房裏頭的東西比膳房裏的都要珍貴。你的過錯在於你太奢侈,而維持奢侈需要暗中斂財。」
此話一出,逸王臉微變,「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不過就是聘請了幾個外族的大廚,吃的盛了些,你何至於拿我的廚房和膳房相提並論?」
說到這,他又有些憤然,「打從你一出現,便嘲笑我這個做皇兄的態圓潤,你看不慣我的態可以不看,何必一再譏諷!如今又要拿我辦宴會一事來小題大做……」
蕭雲昭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實話實說罷了,皇兄何必如此惱怒。外人只知你府上的那些佳肴味道好是因為廚子的手藝好,殊不知,你用的都是最為昂貴又滋補的食材。」
「例如由上品人蔘鹿茸等幾十種材料釀藥酒,就只是為了拿來洗一洗野味,一次用一盆,洗完便盡數倒掉。如此奢侈,是為了讓野味去腥的同時質口更富些。」
「再比如,同時取十幾隻的,搭配蟲草與靈芝放在一口湯鍋里,燉上十個時辰,燉到只剩下半碗湯,最後澆在貴重的銀魚上,而這,只不過是你的一道小點心,皇兄不如問問陛下,他平日裏的膳食可曾講究到這程度?」
蕭雲昭描述得輕描淡寫,逸王卻聽得頭皮一,下意識呵斥道:「你都是從哪聽來的這些?沒有憑證,休要在陛下面前胡言語!」
說話的同時,他轉頭朝皇帝拱手道:「陛下,他這分明就是故意扯開話題!如今青石散的事才是最要的,他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反而要在我頭頂上安一個鋪張浪費的過錯……」
「鋪張浪費不足以形容你的過失。」蕭雲昭斜睨了他一眼,「你每月花銷遠高過你一年的俸祿,這是可疑。你一日三餐吃得比天子還盛講究,這是僭越。先帝在世時便告誡皇家子弟不可驕奢逸,這四個字你卻占齊全了。」
逸王怒斥:「你胡扯!」
「我若是胡扯,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蕭雲昭的眉頭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青石散的事與我無關,即便有造假的人證證,也不至於讓我了分寸,而我所說的關於你的事卻是實打實的,你才會如此氣急敗壞。」
「你這分明就是信口雌黃!你說青石散的事與你無關,那你倒是解釋,這小販上來的賬本是怎麼回事?還有從前你府里的那兩名守衛,他們被刑部審訊了一番,據他們二人招供,他們只是明面上離開了寧王府,私底下卻還在為你賣命,販賣青石散的臟活就是你授意的。」
「你這些證據可不夠充分。」蕭雲昭道,「至還得在我府里搜出來源不明的錢財方能定罪。」
說話的同時,他看向了正前方的皇帝,「陛下若是對微臣有疑,儘管派人去搜查寧王府便是。」
逸王在旁邊冷笑了一聲,「你敢這麼說,也許是早給自己留了後路,例如把貨和錢財藏到別去。」
說著,他也轉頭朝皇帝提議道:「陛下,依我之見,即便如今不能給十三弟定罪,也該把他暫時收監,等待真相查明。」
「皇兄這提議倒是合理。」蕭雲昭毫不惱,反而順著逸王的話說道,「我有嫌疑在,陛下自然是可以將我暫時關押,那麼你也同樣可疑,理應和我有著一樣的待遇才對,不如讓陛下將你我二人一同關押起來。你看如何?」
逸王沒料到他會有此回答,一時有些怔愣。
本以為蕭雲昭會與他繼續辯駁,卻沒想到對方會提出一同收押,實在是不按常理出牌。
他若是與蕭雲昭一同被關押起來,那他還怎麼善後!
他正打算出聲抗議,卻不料書案之後的皇帝忽然道了一句:「十三皇叔如此坦,朕有理由相信你是了冤屈的,至於你說七皇叔驕奢逸,朕會派人核實。就依你的意思,將你們二人都暫時關在宮裏,如此一來,你們便不能幹預朕的行了。」
皇帝說完,面無表地看了逸王一眼,「七皇叔,你沒有異議吧?」
四目相對,逸王撞進皇帝那冰冷而帶著審視的目中,只覺得心下沉了沉。
事發展到這一步,是他始料未及的。
尤其當蕭雲昭準確地說出他對吃食是如何的講究,如何的奢靡,他萬分驚訝,卻又不能在臉上流出來,只能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進行辯駁。
皇帝並未偏向蕭雲昭,只是蕭雲昭的提議令人覺得合理,這廝分明是料準了以皇帝的多疑會輕易答應下來。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提出異議,不同意顯得他心裏有鬼似的。
於是他只能恭謹地應道:「微臣聽陛下的安排就是。」
他心裏思索著,反正他也沒將青石散藏在自己的府里,至於錢財,他都放在了室里,那位置相當,室機關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曉,皇帝即便是派羽林軍去搜查,他也無需擔憂。
只是可惜,他被關在這宮裏,蕭雲昭的事他便手不了了,他手下的人得不到他的指示,就只能原地待命。
他猜測,蕭雲昭能夠如此有恃無恐,想必是指他的王妃幫忙,畢竟那子在幾個月屢屢立功,一看就不是個善茬,絕不會坐以待斃,定會想方設法幫蕭雲昭洗清冤屈。
「哦,對了,有一點微臣需要提醒陛下。」
蕭雲昭忽然又出了聲,「在派人搜查逸王府時,需要重點留意王府廚房裏的食材,還有庫房裏的藥材,朝廷每年發放給親王們的品都有一定的數量記載,我們兄弟二人的家產,陛下可得讓人仔細清點了,超額的部分都需要有合理的解釋。」
「另外,微臣希陛下派出您的親信去辦理此事,例如沈樾,楊景赫,他們一心向著陛下,不會輕易被利益唆使給出虛假的查驗結果。」
逸王聞言,恨不得給蕭雲昭一記重拳。
他不擔心皇帝查自己的錢財,但他真有些擔心皇帝查他的廚房。
廚房的確有蕭雲昭之前所描述的,用料十分昂貴奢侈的藥酒與料,那些東西都用大罈子裝著,保存在廚房柜子裏。羽林軍們若只是尋常的搜查,在查到那些罈子時必然不會太在意,他們是一群武夫,又不識貨,廚房裏的人只需告訴他們是普通酒水即可。
然而蕭雲昭偏偏強調了要將重點放在廚房,那群武夫不識貨,興許就會帶上大夫,真要是清點起他那廚房裏的價值……多半會讓他陷困境。
即便心中很是焦急,他也只能忍著,不在皇帝面前表出來,只一言不發的低著頭,擺出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樣,心中斟酌著回頭應該如何應對。
而皇帝已經命令太監去傳楊景赫過來。
楊景赫踏進書房時,立即察覺到了古怪的氛圍,卻沒有多問,沖皇帝行禮之後問詢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親自帶人,去搜查寧王府與逸王府,對他們府中的所有財進行清算,除了金銀珠寶之外,也包括藥材與食材,尤其是逸王府廚房,需要查驗仔細了,帶幾個醫去看看廚房裏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清點完畢之後便立即回宮來和朕稟報。」
楊景赫當即領命退下。
出宮之後,他先是帶人去了寧王府。
得知皇帝要對府邸進行搜查,寧王府眾人相當配合,人人神如常,羽林軍們從臥室到庫房乃至雜間都仔細檢查了一番,將所有品搬出來估值,管家甚至拿出了算盤,幫著一起清算。
「這幾十箱珠寶玉,都是這些年宮裏發下來的賞賜,先帝在位期間賞了二十五箱,陛下即位之後賞了八箱。」
「這些黃金,是四年前大敗漠北軍隊,所得下來的戰利品,先帝賞賜了兩給王爺。」
「這些銀票,是這些年來王爺大大小小的功績所兌換的,足足能兌換五十箱雪花紋銀,王爺覺得白銀太佔地方了,便去錢莊換了銀票。」
「還有這些藥材……」
管家滔滔不絕地數了一遍過去,羽林軍們聽著頗為驚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寧王府如此多的珠寶財,全是來源於朝廷的發放,數目之大足夠王爺揮霍無度了。
但是從查驗結果看來,寧王絕非驕奢逸之人,食住行雖然講究,卻是符合皇家標準的。
想想也不奇怪了,畢竟在過去這些年,寧王府里都沒有眷,了三妻四妾的開銷,能省不錢財。
他們曾經查過不員的府邸,那些妻妾群的員們,府中幾乎有七以上的開銷是花在眷們上的。
「大人,南面院子有一間房屋,裏頭堆滿了財。大約有二十箱。」
楊景赫聽著手下的彙報,轉頭朝管家詢問道:「那間屋子裏財的來源是……」
管家笑瞇瞇地應道:「那些都是王妃的嫁妝,王妃近半年賞的次數,想必大人您也心裏有數。」
「原來如此,今日多有叨擾了,我回宮之後自會稟報陛下,寧王府中無任何異常。」
「楊大人言重了,配合您的調查是我等分之事,您慢走。」
離開寧王府後,楊景赫火速帶人前去逸王府。
在出宮的那一刻,他便派出了一部分羽林軍守在逸王府外,止人員出,而當他到達逸王府外時,竟意外地看見了溫玉禮。
溫玉禮正倚靠在王府門前的樹下,而的後站立著一名藍男子,楊景赫瞅著那人有點眼,稍微一想便記起來了,那是寧王的隨行大夫,司徒彥。
他立即走上前,「見過王妃,不知王妃為何在此?」
「你去寧王府時,我便得到了消息,聽說陛下要嚴查寧王府與逸王府是吧?如今寧王府你已經查過了,你介不介意帶我進逸王府看看呢?」
楊景赫聞言,面有猶豫,「這……」
「你是不是覺得,逸王告了寧王的狀,我為寧王妃,可能會帶著點報復他的心思?例背地裏做小作,在他家放假罪證什麼的。」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
溫玉禮低笑了一聲,「放心吧,我就跟隨在你的旁邊,絕不離開你的視線,你若實在不放心,進去后個丫鬟給我搜就是了,我上什麼都沒帶,司徒大夫也是,我們只想探索一下逸王府,尤其司徒大夫通醫理,逸王府廚房裏的有些東西,你們可能估算不出來,但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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