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影是顧君霓，盡管對方特意戴了帷帽，容湛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怎麼今天就回城了？

還來不及打招呼，倩影已經消失在了樓梯轉角。

容湛輕皺眉頭，心里覺得有些奇怪。

顧君霓說北秦貴每次涉足民間公眾場合的時候，總是會被要求戴上帷帽，因為平民沒有資格直觀們的容。

但帷帽會遮擋視線，很不喜歡，出門的時候從來不戴，為此經常挨罵。

來了大周這樣民風開放的地方，卻在夜中戴上了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反常。

顧君霓上還穿著清懿書院的院服，一看就是下了最后一節課便匆匆趕來的，連常服都顧不上換。

容湛篤定絕對不是來和城朋友赴約的，否則以這姑娘的子，怎麼也要心裝扮個把時辰，然后再艷四放地盛裝出差，這是一貫的高調作風。

“世子，天已晚，您還不打算回府嗎？”

小廝恭敬地詢問，方才同行的人包括封無羈都已經走了。

容湛回過神來，低聲吩咐道：“你去西市的福記點心鋪買些鮮花餅回府，公主喜歡的口味都要，從茶樓右邊的樓梯走。”

小廝心下疑干什麼大晚上買點心，還要求他走左邊，不過還是老實照做了。

茶樓兩側都有樓梯，小廝從右側離開后，恰與顧君霓錯開。

并未察覺頂樓剛才有過一個眼的容府家仆在此停留，邁步走進了正中的雅間中。

容湛能覺得到，顧君霓進了他隔壁的房間。

但這次他沒有貿然前去尋，只是獨自在安靜的房間中坐下，低垂著頭似在想些什麼。

……

顧君霓當然不是來見薔薇或者其他朋友的，謝枕玉比預計中早到了兩天，害得下午收到消息后，便告假了晚自習匆匆趕來。

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去的，便不愿再與過去有任何牽扯，謝枕玉不該在的新生涯中留下任何痕跡。

的時候熱烈追逐，不的時候比誰都冷漠，這就是顧君霓。

坐在竹椅上喝茶，冷靜思考著見了謝枕玉后要如何應對，渾然不知容湛就在與一墻之隔的隔壁。

亥時三刻，小蠻的影終于出現在了茶樓中，后跟著一襲紅帽的謝枕玉。

他面無波地隨之上樓，左姿勢有些許異樣，眼難以察覺。

“首輔大人，公主就在里面。”

容湛聽到門外響起小蠻悉的聲音，確認了顧君霓的約見對象后，眼神晦暗難辨。

公主急匆匆地趕回來要見的人，原來就是謝枕玉？

他終于確定，這個人和之前的任何男侍都不同，在心里占據著一個特殊的地位。

外面的小蠻行了一禮，然后便駐足守在門口，將房門閉。

雅間茶香氤氳，謝枕玉抬手掀起青竹葉狀的掛簾，如同打開一幅淺墨畫卷，朝思暮想的畫中人映眼眸。

他慣保持鎮定的心湖在這一刻被打破平靜，無法克制地泛起圈圈漣漪，沉寂的黑眸里綻放出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微。

“蘭陵。”

謝枕玉輕喚的名字，好像今早才結束的旅途從未存在過，沒有闊別半年已久，沒有千重山水相隔，他們仍像最初那樣陪伴在彼此邊。

但顧君霓沒有再像記憶中那樣對他展笑，也沒有不管不顧地跑過來撞進他的懷里。

只是禮貌地站起來，隔著幾步開外的距離，明亮如初的黑眸冷靜淡漠地看著他。

“謝枕玉，你是專程來大周抨擊本公主的嗎？”

“你未免管得也太寬了，還是說你誓死都要維護所謂的北秦尊嚴，非要像小皇叔那樣，得我也放棄顧氏皇族的份，你才肯罷休？”

謝枕玉眼中的喜悅淡去，抿沉聲道：“蘭陵，你一定要剛見面就這樣和我針鋒相對嗎？”

這樣的顧君霓太尖銳了，像極了他們最初相識的模樣，不過那時的尖銳都是針對別人，而不是針對他。

突然的態度轉變讓謝枕玉到有些無所適從，但他沒有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蘭陵，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和你爭吵的，是為了帶你回去。”

“帶我回去？”顧君霓眸銳利地審視他，而后微抬下顎冷笑，“本公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連皇兄都干涉不了我，你一個臣子也想左右我？”

“皇兄明明答應過本公主婚嫁自由，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又或者你做了些什麼，讓他同意你千里迢迢過來阻撓和親。”

“但本公主告訴你，我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止，別說你和皇兄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了我想嫁給誰！”

這個時間點已經比較晚了，茶樓里的客人散去了一半，大堂里藝人的彈唱聲能將顧君霓的聲音蓋住，又恰到好地讓隔壁的容湛聽清楚。

在顧君霓說完這番話后，他煩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停下了來回踱步的無意識作。

雖然很好奇也不知道公主和那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往，但突然間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容湛再次坐下來，靜靜地品著溫熱的茶水，細細聽著隔墻的靜。

謝枕玉被這番話刺得有些難，可恰恰是如此叛逆的顧君霓，不再向他展乖順的一面后，他反而沒法像以往那樣板起臉訓斥。

他的語氣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十分耐心勸道：“蘭陵，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承認自己過分針對廣陵王殿下，可你再生氣那也始終是別人的事，不該讓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更不能拿你的終大事來撒氣。”

“我們之間的？”聽到這句話，顧君霓只覺得可笑，“謝枕玉，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有過了，難道不都只是我的一廂愿嗎？”

覺得可笑的同時，還覺得有些可悲，為自己付出的曾經到可悲。

時至今日，謝枕玉依舊不明白當初在意的到底是什麼。

很久以前提出哪怕拋棄名正言順和正大明也要和他在一起，謝枕玉沒有正面回答。

顧君霓一直以為他上不敢承認，心中是認可的。

可如果他真的認可這條路，就不會反對與他們“同病相憐”的另一對有人了。

是為了維護顧長生和留才決心與他分道揚鑣嗎？

不，不過是從謝枕玉極力反對二人的態度中，認清了他永遠都不會認可和踏出對抗世俗禮教的那一步，徹底心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