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倒是仔細給他安排了接引行程，早中晚都有不同的夫子和管事接待他旁觀學生們上課，卻總能“恰到好”地與顧君霓的課程安排錯開。

偶爾從走廊中路過，謝枕玉可以從窗外看到顧君霓認真的側臉。

任他駐足多久，對方卻也不會側頭給他一個眼神，心底不由得異常挫敗。

直到第三天傍晚，盯顧君霓行蹤的隨從才終于匆忙來報。

“大人，公主今日并未去找夫子補習，下了學堂之后，連晚膳都沒有用便離開書院了。屬下去問了給公主批晚間出行條的管事，據悉是準備前往南郊新集。”

清懿書院的晚自習并非強制，學子們可以選擇自由活，但是在上學日期間若要外出的話，為了保證責任與安全，都必須找管事申請出行條，代清楚外出地點和大致時間。

謝枕玉猛然轉，語氣冷冽：“備車，去南郊新集！”

為貴客，他不需要寫出行條，只稍與書院大門接待室的管事打聲招呼便可。

坐上前往南郊新集的木車，他的心臟再次被妒火填滿，猜都不用猜便知道顧君霓一定是出去和容湛約會的。

……

傍晚，南郊新集。

秋日的夜幕降臨的很快，早在夕半沉山巒間時，集市里便已經燈火通明了。

顧君霓與容湛同乘木車抵達集市口，不由得發出一聲嘆。

“都說這里是個集市，可瞧著卻都比城里最繁華的地段還要熱鬧呢。”

容湛用扇骨敲打著掌心，輕笑道：“近幾年金城越發擁堵了，不僅異邦商客游人越來越多，其他州縣的百姓們也紛紛上京謀生求生，陛下很早的時候就決定要擴張京城了。“

“再過三年，南郊這片地包括清懿書院在的范圍，便都會被劃金城用地，如今大半個戶部和工部的員都把重心放在這件事上，領頭的正是金王爺夫妻。”

顧君霓佩服地道：“云苓姐姐他們是有遠見的，若是現在才考慮擴張京城的話，定然來不及了。”

來大周這半年，把金城里里外外都逛了個遍，明顯能覺到這里的人流量比北秦燕都要大。

由于常年戰爭的緣故，西周百姓歷來都很熱衷于生孩子，這些年沒有戰導致人口銳減后，居民的數量每年都在激增。

然而就在這種況下，云苓夫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穩健。

翻新修建的道路方便了木車的普及，木車的普及又帶了商貿的繁榮，以此吸引更多中原與異邦商人匯聚于此，賺了錢后再次加大力度投城池建設當中，形良好的正向循環。

他們很有遠見地制定了城通規則，避免了許多潛在的安全患，使得金城雖然擁卻不混。

最難能可貴的是，在國庫花錢這麼猛的況下，百姓的福利不減反增。

先是各州流免稅，又是義務教育質書院的完善，哪怕是最貧窮人家的小孩子，也能不花什麼錢地在稚園完三年的啟蒙教育。

等到這稚園的第一批孩子們長大后，中等學院會在當年正式開放，與清懿書院之流的高等學府無承接，完新教育系的最后一塊拼圖。

顧君霓越是琢磨這些東西就越是驚嘆，也更佩服云苓夫妻了。

“我算是明白小皇叔為什麼死心塌地的留在這里了，換做是我也一樣，想來皇兄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此前我還為小皇叔到可惜，他再沒機會在北秦實現這樣的抱負，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找到了人生中更高的追求。”

北秦的學閥風氣非常嚴重，財富地位被各大世家與貴族們壟斷，尋常百姓的上升渠道基本都被堵死了，普通人很難實現階層越。

孝貞老太太活著的時候不是沒注意到這些問題，只是連也無能為力。

對于一國之君來說，這絕對不是件好事，所以從孝貞老太太到顧子瑜這一輩，都絞盡腦想要改變這一現狀。

譬如顧子瑜會選中和培養謝枕玉，雖然也不介意對方的庶出份，但到底最后還是用庶出變嫡出的手段來求得一個名正言順。

說句難聽的，本質上沒什麼改變。

還不如顧長生年輕時自掏腰包資助有才華抱負的寒門子弟呢，只是此舉最終還是失敗了，他花很多錢資助的很多人最終都沒能如愿以償地仕。

一來是孝貞老太太反此舉，覺得他在培養自己的勢力，二來是各大世家本就排外，不愿分一杯羹給別人。

顧長生以前資助的那些學子，最后大多數都選擇了從商，或者繼續做個普通人，不過盡管如此，他也從未停止過對那些人的資助。

說起他來，顧君霓絮絮叨叨：“小時候我不懂，還問過小皇叔，為什麼那些人自甘墮落辜負了他的期，他還是愿意繼續花錢呢？”

那會兒在他們的觀念里，商人就是低賤不堪的。

“小皇叔告訴我，那些學子從商或者學藝并不自甘墮落，他們只是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且他花錢資助那些人，也從不是為了一定要讓他們進朝廷有一番大作為，他只是希北秦子民能夠生活得更好，無論以何種方式，僅此而已。”

真正的帝王都會希自己的子民安居樂業，日子蒸蒸日上。

所以顧君霓長大后逐漸懂事，哪怕跟顧子瑜的關系不錯，在政治立場上卻一直都是堅定的顧長生黨。

這不是說認為顧長生應該做皇帝，而是在大多數事的決斷上，都會認同顧長生的觀點。

容湛聞言，不由敬佩地道：“顧院長有一顆真正仁天下百姓的心。”

在他看來，顧長生雖然沒有登基，但思想格局已經超然于絕大多數帝王了。

因為他用行證明著，他所仁的不僅僅是北秦百姓，更是天下人。

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毫不在意外界的眼與言論，只留在異國他鄉中，心無旁騖地追求信念與理想。

顧君霓眼眸亮晶晶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也要為小皇叔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