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房家灣的一切，李承乾都到新奇，自然要去這個什麼「易所」看看。

  杜懷恭跟他父親杜連仲一樣，都是魏王李泰這條線上的人，可也不能憑白得罪太子李承乾，遂在前邊引路。

  一路穿行在麻麻的高大倉庫之間，直至轉了好幾個彎，方才見到一棟房舍矗立在街邊，門開五間，軒敞氣派。

  牆黛瓦，雕樑畫棟下，是氣派的大門，門楣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是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易所……

  恰在此時，一輛雙馬駕轅的馬車由遠而近駛來，到得易所門前停住。

  車簾開，一個盛裝麗人款款下車，在一群護衛以及丫鬟侍的簇擁下，蓮步輕擺，進院。

  李承乾愕然道：「這是誰家娘子？好大的氣派！」

  杜懷恭笑道：「當然氣派，現如今這房家灣誰不識得武娘子？這整個房家灣都是家的！」

  「莫非就是陛下賜予房俊的那個侍妾？」杜荷想起這碼事，問道。

  杜懷恭道：「正是。」

  李承乾奇道：「來這裡做什麼？」

  「那房俊搭好架子，現在幾乎不怎麼過來這邊，這個碼頭以及易所的日常運作，全都是這武娘子做主。」杜懷恭解釋道。

  李承乾嘖嘖稱奇：「這房二果真出人意料！居然將這麼大一個家當於婦人管理？」

  杜荷則酸溜溜的說道：「這小子是真好命啊，這武娘子當真是艷如桃李……」

  武娘一盛裝打扮，雍容華貴。

  上是黃的羅銀泥九褶，上穿著一件兒五暈羅銀泥衫子，衫子外閒披著一襲大幅的單紅地銀泥帔巾，頭髮一改往日九貞髻而梳的倭墮髻，髮飾也由金步搖簪子換更顯淡雅的烏木珍珠簪，淡遠的遠山眉中心有輕輕一點艷紅滴的芙蓉形花子，正與吳香的樣相得益彰，眉之間的臉上淡掃腮紅。

  本就是艷麗無雙國天香的娘，這番心的盛裝打扮出來，更是漂亮的扎人眼。

  難怪杜荷這般見慣的紈絝，也有些想非非，很是嫉妒房俊的艷福。

  李承乾卻只是笑笑，未作評論，信步向院走去。

  杜懷恭咧咧，心說難不這位太子殿下真如外界傳聞那般，不喜歡千百的娘，而是喜歡「兔子」？

  三人一同步這易所，護衛李承乾的衛想要跟進去，卻被李承乾攔住，命他們在外等候。

  步會堂，便見其中採充足，布置富麗堂皇，在大廳中央，呈『口』字型的整齊排列著四行寬大的易臺，每行一共九個窗口，一共三十六個。

  在中央易臺的周圍，大廳的東西兩面，是一排排帶靠背和扶手的座椅，這是供前來拍賣行易的商人就坐歇息，觀看『水牌』的。所謂水牌，便一塊塊懸掛在易臺頂上的木牌，每個易臺對應一塊，上面著三、四種商品的當曰指導價……這個價格由拍賣行結合上一曰行給出，以供易者參考。

  「那這玩意是怎麼易呢？」李承乾好奇問道。

  「是這樣的。」杜懷恭雖然紈絝，但是基本業務還算稔，解釋道：「每隻易櫃，兼做三、四種不同的商品……就像您看到的，上面的水牌寫什麼，下面的櫃檯就做什麼易。首先貨主要提前一天，將要出售的商品在櫃檯登記，然後由拍賣行派出專員驗貨、並封存，最後統計出總件數，在水牌上寫出來……這個數，便是翌曰可供拍賣的該類商品數。」

  「然後呢？」

  「第二天開盤時，櫃檯後的『經紀人』，便將自己負責的幾類商品的指導價寫出來，然後接報價。」

  杜懷恭很悉其中的流程，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這邊易了。

  「然後價高者得？」

  李承乾覺得自己好像變一個三歲的孩，什麼都不懂，什麼都看不明白，這覺很不好，皺眉道：「有些哄抬價的覺，還是我想岔了？」

  他雖非商賈，但是長期被李二陛下作為未來繼任者培養，怎能不知經濟之事？

  「沒那麼簡單。」杜懷恭微笑道：「房二當時創立這個易所，打的就是平抑價的招牌，維持穩定是他的宗旨。」

  說著，很是嘆服的說道：「房二卻是有些本事，他設計的方法，可以有效遏制哄抬價和囤積居奇；為易各方提供一個穩定且合理的價，這也是現如今房家灣貿易如此興盛的基礎！」

  李承乾尋了個空座位坐了，饒有興致的說道：「且給某好好講講這裡邊的道道兒。」

  杜懷恭並未座，有些焦急的看了看易臺上懸掛的水牌，沒見到有桐油出售，這才稍稍鬆口氣。

  此時他是萬萬不敢走開的，別看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自己若是甩手走開，必然惹惱了他，到時候就算是魏王殿下也攔不住這位的怒火……

  便詳細講解道：「當易臺接報價時，購買方便可以參照指導價，將自己預備購買的數量，和願意支付的最高單價寫下來，封在放在信封里。然後放進相應櫃檯前的木匣里。」

  杜懷恭指一下邊櫃檯上，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匣道：「每個匣子正面，都寫著相應的商品名，不會弄錯的。」

  見李承乾點頭，杜懷恭接著道：「投標時間，從每天的辰時到未時，一共四個時辰，未時一過，便停止接報價，由經紀人當眾打開匣子，將所有價格按從高到低的順序，寫在水牌上。出價最高的，會得到他需要的所有件數；次高的會得到剩餘件數中他所需要的，以此類推，直到該商品全部分完……所有得標的價格都功出價。其中最低的一個，最低功出價。」

  「那豈不是一樣的東西價格不一？」李承乾雖未見識過這種易模式，但他腦子絕對不笨……要是真的笨，李二陛下也不至於倖幸苦苦培養他這麼多年，老早就換太子了……

  杜懷恭笑著解釋道：「殿下……大郎問得好，不過那房二解決的更巧——等所有件數分配完畢，所有得標者都按最低功出價，公平著呢。」

  李承乾細細琢磨，越琢磨越覺著這法子真是絕妙，首先公平、公開，白紙黑字做不得偽，價高者得唄。

  而且這種一口價、容不得反悔的競拍，使惡意哄抬變得非常困難……除非你準備用高價包圓，不然就別想用託兒，將某樣商品的價格炒上去，對買家來說，這無疑是個福音。

  而且這種比單價不必總價的做法，對於那些有迫切需要的商家更是有利，只要把價格開得高些，總會拿到的……且價大多會低於開價，不擔心損失太大。

  「這對買家的保護，確實到位了，」想一想，李承乾點了個贊，隨即疑道：「可賣家呢，怎麼保證他們的利益？」

  「是這樣的，」杜懷恭道：「這易所卯時開門，開門即公布指導價，如果賣方覺著不滿意，可以在辰時前撤單或者單，退出這一曰的易。」

  杜懷恭續道：「同時在易過程中，如果想避免價被惡意拉低，還可以向櫃檯申請價格保護。」

  「怎麼個保護法？」

  李承乾覺著自己簡直就是個笨蛋，完全折服於這一系列奇思妙想中。

  房俊的一系列舉，以及完全超過了李承乾對於商品易的認知，都有點驚為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