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軍監監正溫書桐早早來到軍監衙門,吩咐心腹之人,為房俊調了十五名「經驗富」的工匠。雖然房俊表示老弱婦孺皆可,但溫書桐也是講究人,自然不能真的弄一群老弱婦孺寒磣人。
當然,他調的這些人既然「經驗富」,那就說明年紀其實也是不小的……
沒辦法,軍監衙門小事務多,從來不養閒人,就這些也是溫書桐出來的。
至於在城外的工坊劃一塊地,這個就容易得多。
軍監所產軍繁多,自是不能在皇城之建造。軍監的工坊大多在城南灃水之畔,軍維修製造之後,可順水直抵長安、咸兩,便於裝備軍隊。
終南山下儘是無主荒地,山皮堅,多含石礫,不利農作,隨便劃撥一塊,只需事後向長安縣提一份文書即可。
溫書桐想得很好,只要房俊不給他搗,隨著他幹什麼……
沒過多久,房俊便來了,還領著一輛馬車,那馬車的平板車廂上,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幾塊生鐵錠子。
「監正大人,鐵錠已經拿來幾塊樣品,還請您指派軍監有經驗的鐵匠,好生檢測一番,看看是否比之前你們採購的鐵錠質量要好得多。」
昨天在值房之中,一聲溫叔叔顯得很親切,拉近關係,但是現在溫書桐已經站在值房門口,人來人往的,自是要以職相稱。
「呵呵,」溫書桐笑了笑,背著手踱著步子走過來,瞅了房俊一眼,便去看馬車上的鐵錠。
「某雖不是鐵匠,可也不必那些鐵匠差。」
在軍監待了幾十年,耳濡目染,再是門外漢也通曉了不技,而且溫書桐這人好鑽研,若是論起手藝,這軍監還真沒幾個人敢誇口比得過他。
這時代沒有金相顯微鏡,無法確測量鋼鐵材料中的元素分,只能依靠最原始的金相法,那就是——目測!
有時候房俊真是佩服咱們老祖宗,什麼工也不用,就是一雙眼睛看,就能看出一塊鐵錠的大致能,再用一把錛子一樣的東西敲敲打打,基本八九不離十。
仔仔細細將幾塊鐵錠子檢測一番,溫書桐雙眼放,盯著房俊問道:「確定都是這般品質?」
房俊淡定說道:「只能更好,絕不會差。」
「好!」
不怪溫書桐如此激。
沒有什麼能比一把陌刀更能比擬一個理想的大唐軍人應該備的姿態。
刀長直,英氣拔,即使略有弧度,也是剛正凜然,絕無彎刀的風削之。刀面寬平,雍容大度;刀鐔小而方正,幹練自信。刀尖或折或弧,沒有切先,自然一威懾之氣,卻無肅殺之意。刀鞘或樸素或華麗,藏鋒於,彬彬有禮,落落大方。
《唐六典》卷十六即載:「刀之式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陌刀,長刀也,步兵所持,蓋古之斬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長七尺,刃長三尺,柄長四尺,下用鐵鑽。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斬擋者皆為齏……」
陌刀,是大唐府兵對陣突厥鐵騎最重要的兵!
陌刀陣,刀鋒如林;如牆而進,人馬皆碎!
然而,固然手持此刀可使得步兵在對陣騎兵時威力大增,但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太難鍛造!
陌刀刀狹而長,這就對制刀的材質有極高的要求,過,容易折斷;過,則容易彎曲……
所以鍛造陌刀的鐵料必須品極佳,即便比不得百鍊鋼,也相差無幾。
大唐每年煉鐵才多斤?要從這裡頭挑選出適合鍛造陌刀的鐵料,實在太難!而且本也實在太高!故此,陌刀雖然是對陣騎兵的利,但是產量卻極,每一柄陌刀都會單獨登記造冊,人死了,刀也得拿回來!
朝廷律例甚至明文規定,陌刀,不允許陪葬!
可是現在,房俊運來的這些鐵錠子,幾乎每一塊都能作為鍛造陌刀的鐵料!
溫書桐如何不激?只要想想無數大唐虎賁手持陌刀如林而進,塞外鐵騎只得避其鋒芒,倉皇后退,他都快打擺子了……
「要了!你有多,本全都要!」
溫書桐紅著眼珠子,下了狠心!哪怕把長孫無忌家的鐵廠全給辭了,也得把這種鐵料全都拿下來,把長孫無忌得罪死了也在所不惜!
他已經為這些鐵發狂了!
只是……
房俊略顯尷尬的笑笑:「那啥……監正大人,你要不了……」
溫書桐頓時瞪眼:「什麼要不了?某乃是堂堂軍監監正,即便停了其他鐵廠的契約,也要把你家這些鐵料全部拿下!軍監的錢不夠,本就去請示陛下!」
「陛下也要不了……某家裡的鐵廠,每日可產這種鐵料兩萬斤,便是白送給你,你哪來那麼多工匠給你鍛造?總不能放著生鏽吧……」
「兩……兩萬斤?」
溫書桐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心說小子你就吹吧,不吹能死啊?還兩萬斤,整個關中都是你家鐵廠啊?
溫書桐一臉鄙視,一副老子早就看穿你的神態:「就算你家能一天產兩萬斤,你賣給誰呀?軍監可以說是整個大唐用鐵量最大的所在,全力開工,每月也不過耗鐵十萬斤!本就不信,還有哪個衙門能比軍監耗鐵量還大?」
房俊無奈說道:「下也沒說賣給哪個衙門啊……」
「那就更扯了!大唐哪家商號,能比得上衙門的耗鐵量大?」
「也不一定非得賣給衙門吧?誠然,軍監或者別的衙門,規模都比民間大得多,需求量也大,但是您得知道,這利潤卻啊!下可以鍛造鐵鍋、菜刀、鋤頭……等等農,那利潤可比賣給軍監翻上一倍!」
房俊不得不為這位監正大人講一講生意經,以房家鐵料的質量,那已經不比一般民間所謂的「鋼」差多了,這種含碳量僅次於鋼的鐵打制的農,質量絕對秒殺現時段大唐所有鐵廠,再輔以低廉的價格,壟斷大唐的鐵市場都不問題!
溫書桐整個人都傻掉了,目顯然有些呆滯,吃吃說道:「你……你是說……用這種鐵,去……鍛造菜刀?」
房俊肯定的點頭:「還有鋤頭……」
話音未落,溫書桐「嗷」的一嗓子,整個人瘋了一樣撲上來,一把薅住房俊的脖領子,兩隻眼睛像是要吃人似的:「暴殄天!暴殄天……混小子,居然用這種極品的鐵去鍛造菜刀鋤頭,你……簡直造孽啊!」
房俊被他的作嚇了一跳,居然就這麼被薅住領,沒躲開……
真是沒看出來,瘦的像是薄紙片兒似的監正大人,作居然這麼敏捷?
不過按照房俊的後,一腳就能將這位監正大人踹飛了……
當然不能這麼幹,所以房俊只好由著他,只是苦笑道:「監正大人……溫叔叔……您別激,您覺得這些鐵料鍛造菜刀鋤頭可惜了,但是您想過沒有,下也是無奈啊,難道還能自己把鐵廠給停了?」
溫書桐只是眼見如此好鐵被房俊糟蹋,一時氣急而已,房俊這麼一說,他也知道自己過於激了。人家辛辛苦苦煉出來鐵,自然是怎麼賺錢怎麼賣……
只是這鐵料太好了啊,就鍛造菜刀了……
溫書桐心裡無比糾結,只得一咬牙,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每月十萬斤鐵……八萬吧,給本按時送到城南的工坊,價格便按照目前市價的一半,對吧?」
「只要是現錢,完全可以!」房俊不以為意,他改進的煉鐵法,無論產量還是質量都大大提升,本自然就降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半價出售,依然大賺特賺。
溫書桐命文書前來,與房俊寫下契約,相互約定互不反悔,空口無憑,立字為證!
然後便極為厭煩的揮揮手:「你要的人,本已經給調妥當,去跟書記商量一下看看哪塊地合適,讓他去長安縣做個報備就行了。」
房俊大喜:「隨便讓我挑?」
溫書桐點點頭,不以為然:「啊!反正咱們工坊挨著終南山,那都是山坡荒地,也不種糧食,只要別太過分,隨著你折騰!」
房俊喜不自,不過等到見了溫書桐為他調的這十五個工匠,房俊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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