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招待魯肅在府上用過了午飯，哥倆聊了很多不和諧的話題，才把魯肅送走。

魯肅剛走，州牧府就有人來請李素，說是劉備召見，有些對於南中事務的規劃，想跟他細聊。

李素一聽就知道，是劉備昨天喝多了，所以現在才清醒呢。

還是他跟魯肅這樣的斯文人，喝酒相對有節製呀。

不過他也正好要跟劉備討論這個事兒，就安步當車去了。反正太守府和州牧府離得很近，馬都不用騎。

“伯雅來了呀？坐，昨晚確實喝多了，今兒聊事兒就不喝了，我也學你，改茶吧，來，斟茶。”劉備招呼了一聲，就吩咐婢上茶。

婢立刻倒了兩碗加了殺青炒茶、花和蜂的茶湯，一人一碗。

漢末的茶葉依然被認為是藥，喝也有人喝，不過都是加鹽、加花椒生薑大蒜之類的香辛料，比酸菜魚湯還可怕。

用後世寫《茶經》那個陸羽的話說，漢末到南北朝早期那種喝茶方法，喝的簡直就是“渠廢水”，白瞎了茶葉的清淡高雅。

所以，這種改甜口的喝法，顯然是李素蜀後這兩個月剛發明的。蜀地在漢末本就是野茶的主要產地。

其實李素更想直接鼓搗苦味的炒茶清茶，他自己也喝得慣。但他也知道上流社會審興趣和文化氛圍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的，冇人會一上來就喜歡苦的東西。

曆史上苦茶能發揚大，那是因為佛教傳華夏、幾百年的文化熏陶，把苦茶和清高淡泊聯絡起來，反覆強調其文化調。饒是如此，從南朝的梁朝到隋末唐初，都花了一兩百年才把這個文化調穩住。

現在冇有這個條件，李素也不想整神神叨叨的玩意兒，他就簡單一點，先想辦法吧鹹口辛辣的邪道茶改甜苦味。

就好比英國人等西方航海民族，早期接到東方的茶，因為運輸條件，最後到手的都是酵了的紅茶黑茶，清香遠不如炒製綠茶，所以他們的早期紅茶就是加放糖的，跟喝咖啡配方差不多。

後世20世紀80年代，東方人剛打開國門，一開始也喝不慣苦味的咖啡，也要加方糖加。喝個十年二十年，小資調起來了，要進一步裝裝原教旨主義，才喝式、濃。

這就說明，對於接不了純苦的人，先給他甜苦作為過渡，纔是最靠譜的文化導。

對於李素這種實用主義的人，他要發揮蜀地的產茶優勢、推廣茶飲文化增加出口貿易，當然要把這麼好用的方式拿來用了。

這不，劉備他們才被李素引領了個把月流，就初步坑了。不過蜂隻有頂級有錢貴族才加的起，換了抵擋一些的宦士人，就隻能喝喝紅糖甜茶了。

喝著蜂花茶，劉備順著昨晚的話題，問一些作層麵的細節：“伯雅，我後來想了想，既然南中之地，每年要秋收之後才能用兵。那征發徭役大興土木這些，不是也該在冬季農閒？

北方冬季太過寒冷，朝廷是不怎麼征發徭役的，到了南中，不征有些可惜了。為了明年秋後用兵，眼下這幾個月，該如何整頓為出兵做準備呢？”

劉備這是李素昨天的啟發，說不會耽誤蜀中各郡秋收之前的百姓勞作，所以連這個冬天都不捨得耽誤了。

這問題李素朦朦朧朧也都有想過，見劉備重視，他也正好徹底梳理一下。他慎重地想了半碗蜂花茶的時間，說道：

“要為同化、籠絡南中做準備，整頓通、增設屯田也都是必須的。模式可以模仿國淵、程秉他們在漢中郡、郡嘉陵江沿岸設航運中轉點屯田、整治險灘的故事。

我覺得，今年冬天要征發徭役的話，重點以犍為郡與朱堤郡界的僰道縣為起點，整治長江從僰道往南，一直到朱堤郡的朱堤、堂瑯等縣的航運，把一些容易擱淺的險灘整治一下，危險的礁石剷除掉些。

另外，對於實在不易航運的江段，也設置屯田鄉鎮，讓當地百姓聚居，遇到船隊往返時可以服徭役幫忙裝卸貨、拖曳空載船隻盤灘渡險。

如此，讓水運貨從僰道直達朱堤郡最南麵不問題。如此一來，再經過味縣、牧麻兩縣的短途陸路運輸和塗水轉運，就可抵達昆明、滇池。

南中之地的越嶲郡、牂牁郡雖然與平原三郡腹心之地較近，但實則道路艱險，群山，反而冇有大力籠絡、開發的價值。所以，我覺得未來數年，我們籠絡的重點，是沿著長江、塗水，經建寧郡遙掌永昌郡。”

李素這番話，也是一邊說一邊指著地圖跟劉備解釋的。

也多虧李素上輩子算是個功人士，西雙版納昆明大理那些冬季避寒的旅遊團冇報。加上他悉地理，所以李素非常清楚——南中之地的通難易度，不能簡單看距離遠近。

至，雲南雖然比貴州更南麵、更遠，但從四川到雲南，路可比到貴州容易走多了，主要就是得益於長江航運和塗水河穀。（貴州大致相當於牂牁郡）

確切地說，是從川南的長江渡口重鎮宜賓，南下經過昭通、曲靖到昆明這一帶，還算冇太險要。到了昆明之後，也有相對平坦的水陸通道通往保山，也就是漢末的永昌郡郡治不韋縣。

當然了，雲南西北部地區比如麗江、大理那些，以及一堆看雪山風景區的地方，以及川南的攀枝花，在冇鐵路冇飛機之前還是彆考慮了。那些地方就屬於漢末的越嶲郡。

如今南中四郡的戶口簿籍顯示，四郡的人口分佈則是牂牁郡、建寧郡（昆明附近）各自隻有三萬戶人口。

建寧郡倒是號稱有十萬戶，但主要集中在北部靠近犍為郡的平原邊緣地帶。

人口最多的反而是最偏遠的永昌郡，靈帝時號稱二十三萬戶！名義上在益州僅次於蜀郡和郡。但實際上是因為統計口徑的不同，其他郡都隻統計漢人人口，而永昌郡是把蠻族自報的蠻人人口也算進去的。

永昌郡設立九十多年以來，漢人並冇有實際對其形徹底統治過，經常連太守都冇有，隻是朝廷追認當地蠻族酋長自行推舉領袖統治，漢人隻是派幾個長史份的人，實際擔任聯絡的職責。

因為永昌郡的前是東漢明、章二帝時的哀牢國，後來哀牢王舉國附，獻上圖冊戶籍，當時自稱有七十七個部落、五六十萬人，中間哀牢國還反叛過漢朝，漢朝再指令建寧郡的昆明人討伐哀牢國將其再次消滅，後來經過九十多年繁衍達到漢蠻總數一百八十萬。

(注：“昆明人”在東漢時期是對一個民族的稱謂，不是針對地名的。)

……

劉備對照著地圖，花了很久才理解李素的輕重緩急，最終確認道：

“如此說來，此計劃的核心，就是要讓朝廷心腹直接、徹底掌控建寧郡和昆明人，然後通過建寧郡以商貿、教化為主，武力為輔，同化控製永昌郡。

至於越嶲郡、牂牁郡，就以任其豪酋自牧為主。不過永昌距離蜀地還是太遠了，我們就算把那邊建設好了，對於平定天下幫助也不會很大，那裡有了資，也難以運出來。”

李素勸道：“如今我們也不曾讓南中各郡出錢糧布匹等運輸困難的大宗資。自章、和二帝以來，朝廷對哀牢國和永昌郡的要求，都是進貢翡翠瑪瑙、香木珠玉。

將來如果開發有，可以教導蠻民耕作自給，多得糧秣以養本地人民，朝廷隻要攤派耕種茶葉、花椒、胡椒等香料，或加大特產進貢，不用他們運糧為稅。這些特產，便如州香藥、珍珠一樣，可以跟其他州郡貿易得錢糧補國用，足兵足食。”

李素想到的克服運輸本高的最好辦法，就是給朝廷的進貢納稅都用高價值度的珍寶來代替。

比如原先按漢人統治區稅製應該繳納一千石糧米，那就折算幾鬥翡翠瑪瑙珍珠沉香木，或者是幾十石茶葉胡椒，那運輸本一下子就下來了。蜀毒道和茶馬古道上，商人們曆儘艱辛運的不就是這些值錢貨麼。

至於運輸工，也可以讓當地人把適合山地運輸行走的滇馬也進貢過來。滇馬雖然不適合當戰馬，但馱挽力量很不錯，作為拉車馱貨非常好用。

被李素這麼深剖析一番，劉備頓時覺得南中也不是什麼冇有征服價值的地方了。

畢竟州與州之間還是有貿易的，有錢就可以換到糧食布匹。原本曆史上蜀國的財政全靠出口蜀錦維持。現在把其中一部分用翡翠瑪瑙珍珠折抵，也好減輕蜀錦貿易的力。

劉備歎道：“原來南中這地方值錢的產還多的……賢弟，不如請你兼任一兩年南中都督，朱堤太守龐羲也歸你節製。犍為、朱堤等民力，你也可以在冬季農閒時組織征發徭役，隻要彆用民過重即可。

我們帶來的諸將都是北方人，不悉如何歸附蠻夷。你有說降烏桓丘力居、南匈奴於夫羅之功，對付這些南蠻蠻王還不是輕而易舉？”

李素：“這……可我還是蜀郡太守呢。”

劉備：“蜀郡日常民政又不用你這種大賢治理地方，找個得力的長史把日常工作分配出去就好。再說了，隻是讓你冬季農閒的時候，都這邊也冇事兒，纔去兼管南中招事務。

等春耕的時候，自會放你回來的。你就抓個大略，到時候給你派個副都督，負責你在都的時候，把南中事務給他繼續執行。嗯……還有，南中都督聽起來也不好，就庲降都督吧，取招徠遠人降順之意。”

劉備本不給李素推的機會，就讓他趕弄倆副手，作為蜀郡和南中事務的副手，便於李素遙控。

唉，剛拿了劉備加封的一千五百戶封邑，李素拿人手短，也隻好暫時打工人打工魂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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