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匝破空飛逝的箭矢，與綿綿不絕潑灑周的灰瓶金，都像是永遠無窮無儘一般傾瀉著持續火力。

經過多日的猛攻，平關的關牆已然被染得徹底變紅，還有瀝青一樣粘稠的膠質往下緩緩流淌，每一塊石頭都快刷出包漿來了。

關牆下死命攻打的西涼兵已經徹底懷疑人生了，雖然牆壁上的敵人武藝稀鬆孱弱，連一刀一槍都格擋不了，但他們的資實在是太充裕了！

而且那些負責救火搶險的近戰隊伍，居然鐵甲的著甲率那麼高！就算陷近戰，防的強化也足以彌補武藝的不足，讓你先白砍兩刀也不一定砍得死。

更誇張的是漢軍的弩手當中，都有相當一部分穿上了鐵盔乃至一種奇怪的、口部位比護心鏡大得多的整片鎧甲，有著黑鐵玄甲的澤。

在這種甲冑的保護下，弩手們就不用再跟大散關時那樣隻靠叉火力躲在垛堞後麵側了，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出上半，確瞄準後再，往往對城下拋箭雨覆蓋城頭的西涼軍弓箭手造極大威脅。

這種武，其實就是李素去年研發出來、準備未來配備給甲騎兵的整塊鐵皮甲。對於步兵而言，穿上鐵甲會對行產生很大的製約，負重也不一定扛得住。

但對於站在城牆上站樁輸出的弩手而言，就很舒服了——君不見後世一戰時期僅剩的那些鋼質鎧甲，都是給火力點裡的機槍手用的，就因為他們不用擔心走不路的問題。

而之所以說西涼軍士兵們至今冇看清這種甲冑到底是啥，隻能用“疑似”來描述，那當然是因為這些穿著鐵甲的新兵弩手從未跟西涼人陷過近戰，所以冇人有機會接近到近距離觀察的程度。

董越和樊稠殺得懷疑人生，都理解不了劉備為什麼會給弩手特彆定製一款隻有在守城的時候才用得上的良鎧甲，莫非劉備已經富裕到這種程度了？那他之前怎麼那麼不堪一擊？總不能一切都是演出來的吧？

隻可惜，投的沉冇本已經太多，都死了那麼多人了，甚至遠遠超出了半個多月前的五丈原之戰的戰果數倍，現在要是再前功儘棄，前麵就白死了。

於是董越和樊稠就像是兩個玩梭哈的時候、前四張牌已經跟了整張牌桌一小半賭注下去了的傢夥，實在捨不得最後一張牌不跟。

既然劉備的援軍還冇有抵達的趨勢，那就再咬牙搏幾天吧！

董越唯一的後手部署，就是聽了賈詡的話，攻關的同時，再分出一些兵力，去平關以南的西關驛附近再當道紮營、兩邊設伏。因為據說從馬鳴閣道乃至嘉陵江而來的南線援軍，肯定要通過西關驛才能抵達平關。

隻要西關驛的穀口堵住了，攻平關的部隊就不可能被抄斷後路，可以一直攻打到敵人援軍抵達那天，再徐徐退兵。

另一方麵，西涼軍還有一些新的、隨著戰局推進而逐漸暴的困難，那就是他們的後勤。

因為一路上的糧食掠奪都遠遠低於預期，又冇有攻破任何一座城池劫糧。所以目前西涼軍吃的軍糧，至八是從陳倉城運過來的。哪怕隻是支撐十天半個月，損耗也非常恐怖。

事實上，哪怕漢軍冇有援軍，是靠平關這邊死守，最多一個月，叛軍就得分出相當一部分士兵用於運糧，從而漸漸不支。

而現在，哪怕軍糧不足的況還冇徹底發，但各種軍需資必須省著用的掣肘，卻已經作用無疑了：攻關的時候，西涼軍的箭雨製變得越來越短促，幾乎隻有在飛梯靠上城牆的那一刻前後，最多半分鐘，箭雨纔敢敞開了。

其他耗材也是飛快地見底，以至於董越和樊稠一邊拚命從後軍的賈詡、張繡那兒調消耗品，另一方麵得確算好時間，比如再猛攻三天、五天。

估著敵軍援軍快到的話，趁著這個之前收兵，而且最好是收兵之前把箭得差不多用完，能攻破那是最好。這樣運力也最劃算，還省得用不完往回運。

……

“殺啊！殺叛軍，保衛家園！”

“豈曰無，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甲兵！”

相比之下，平關關牆之上的狀態，非常熱忱，士兵們雖然武藝不，士氣卻極為高昂。

畢竟平關的漢中腹地，武庫規模遠不是大散關可比的——當初李素建議劉備“兵都留在都平原和南中，練兵、以戰練兵”，目的是節約糧食。

但練兵是不需要足額配置武的，三個兵一套武也能練，拿個木也能練。而武本又不需要吃糧食消耗補給品。所以為了緩解將來的戰時運輸力，劉備在李素的統籌下，和平年代就已經陸續把大量未來北伐所需的武儲備在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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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越樊稠這次來，可不是等於一腳踹到了一座“兵不足但武堆積如山”的軍火庫上了，線守城作戰還不用怕“打掃戰場的機會落敵軍手中、導致武裝備被繳獲”，所以當然是把好武給農兵可勁兒用。

當然了，因為武良，所以平關之戰時漢軍也絕對不給西涼軍到城牆下收的機會，西涼兵任何時候敢靠近城牆都是無窮無儘的箭雨招呼。

要麼漢軍自己收掩埋，要麼漢軍在戰鬥稍稍停頓間歇的時候，從城頭丟下大捆的稻草麥秸稈、然後丟火把引燃，焚燒消毒也免得瘟疫流行。如此一來就徹底斷絕了西涼軍收撿良裝備的機會，賈詡在大散關時用過一次的收戰，董越和樊稠本冇法模仿。

劉備每天數次披掛全鎧甲、到關後視察戰場、鼓舞部隊，聽取最新戰況。

看著這幾天的勝利，他此前因為五丈原幾乎全軍覆冇而蒙上的霾，也終於一掃而空，開始變得每天能稍微喝得下一些酒解乏，臉上也常見笑容。

對外勝利總是最好的療傷藥，可以彌合部的矛盾，也可以為統治者的偶爾失策遮。

劉備不止一次地在李素麵前炫耀：“我當初就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咱深固本以製天下，隻要我軍做好準備，來日再戰必勝！”

而李素也很知道這一點，所以最近幾天的守城戰都冇有親自去一線指揮——反正守城又不需要多智力值，死守拖就是了，那麼好的撈功勞的機會，他這種不缺功勞的人湊什麼熱鬨呢？就做好後勤調度、查補缺就行了。

不過，這種低調和分寸，卻是讓一些李素邊的嫡繫心腹、尤其是戰前擔心平關守不住而趕來幫助的嫡繫心腹，頗有一些鬱悶。

又到了一天攻城戰即將結束的時候，殘如，漸漸西沉。李素結束了一天的辦公，準備離開署衙早早回他在沔縣城的臨時寓所歇息。不過，就在住的門口，他被一個訪客攔住了。

這個訪客正是剛來漢中還不到十天的、年僅十三歲的學生諸葛亮。

劉備給張飛的求援信抵達的時候，張飛在犍為的南安縣，而諸葛亮在都，跟當郡丞的兄長一起見習一些蜀郡的種田政。

聽說漢中危急，而諸葛亮這一年來因為鼓搗李素給他的那些“飛梭織錦機”、“水力繅車”等機械，又潛心研讀李素教他的淺理、機械知識，偶有所得，覺得自己改良了一種新式軍械。所以諸葛亮就求了兄長，帶了幾十個李素侯府上的衛兵，快馬趕來漢中獻寶。

因為都是騎馬趕路，而且是小使者不用自己帶糧食，路程又比張飛近幾百裡，所以諸葛亮一行來得比大部隊快多了，在大散關剛剛被魯肅放棄時，諸葛亮就已經進了南鄭。

跟李素一見麵，諸葛亮就年心地獻寶了一個圖紙，便是從蹶張弩改良而來的“元戎連弩”。

李素剛看到那玩意兒設計圖的時候，簡直嚇了一跳：阿亮這廝……莫非被我帶偏了，十二歲十三歲這兩年，經義文章兵法政務都不讀，讀了兩年理工科？那也不至於十三歲就提前發明出連弩吧？

後來跟諸葛亮聊了一下，瞭解其想法，才知道果然是從之前李素跟他推敲“飛梭織錦機”的自往複投梭接梭機械結構的時候，諸葛亮就積累了不啟發和思路，這才提前搞出了連弩。

畢竟古人很有機會係統、集中地鑽研理和機械，諸葛亮這人學東西又快，被李素點撥門、對基本理定律有了認知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自己鼓搗探索，專心兩年確實非同小可。

李素冇收了圖紙之後，隻是諄諄教導他要全麵發展——即使四書五經已經讀膩了，諸子百家基本上也涉獵了，還可以看看那些政論和兵法嘛。畢竟這兩大類諸葛亮至今還冇開始學呢。

這也是避免諸葛亮的技能樹被自己點歪。

諸葛亮當時正在興頭上，冇等來隆重的表揚卻隻等來讓他全麵發展的教訓，有點小失，不過還是聽從了勸說。

因為隻有圖紙，李素讓南鄭的軍工作坊把造弩和箭的工匠都調撥過來，嘗試生產新品。平關守城戰剛發時，品還冇出來呢。即使是現在已經戰多日，其實也才造出十幾個不太合格的半品，匠人們手之後，生產速度倒是漸漸快了起來——

弩的製造週期還是很長的，主要是作為弩弦的筋腱要據彈扭量和收率反覆調試、確保弦左右兩側力絕對均勻，這樣纔不會出去的箭一開始就偏向一邊。

如果時間太趕就急著用的話，就算能用、暫時弩弦力均勻，等經過寒暑燥天氣變化考驗後，還是會因為收率導致弩弦報廢得換一。

諸葛亮今天來，就是因為聽說前線又戰了整整一日，守軍的農民也頗有些傷亡，所以迫不及待想建功立業，來勸說師傅把元戎連弩拿出來實戰：

“先生，聽說工匠們已經造出二十張連弩了？既然關牆上的激戰如此慘烈，為何明日不將這首批連弩先投實戰助陣呢？

雖然不多，但也抵得上百弩手放箭的速度了，關牆狹窄，還能節約牆上站的弩手人數。連弩弩矢冇有羽翎飛不穩難以及遠的缺點，在關牆上抵近了，也可以彌補啊。”

諸葛亮非常急切地把他自己理解的連弩優劣勢，都跟李素解釋了一遍。他還以為李素之所以不肯投，是出於對武弱點的顧慮，就想教他揚長避短。

連弩為了連續裝填、如同彈匣供彈那樣一掉下去一，所以是冇有羽提供飛行平衡的，很容易滾轉飄。彆的蹶張弩兩百步都有殺傷力，連弩五十步就威力大減了，而要同時保證殺傷力和準度，更是要近到三十多步。

所以這玩意兒野戰的時候疾風暴雨一樣一就得後退，偏偏弩機箭匣整機構又沉重，野戰退後也不方便。不過這一切，在守城戰這種場合都能完規避。

李素很耐心地聽完，這才繼續更耐心地跟諸葛亮講解：“放心，為師不是不懂你的巧思妙用。這種連弩何時何地最能發揮威力，我這幾天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之所以不拿出來，一來是這麼十幾臺數量還是太。二來是此要是拿出來，不用兩天，攻關的西涼軍就會徹底絕，意識到平關再也不可能拿下了——那我們還怎麼等到甘寧將軍包抄增援？

賈詡也好，董越、樊稠也好，他們沿途破壞了散關縣與河池縣那麼多設施，害得我們堅壁清野資上蒙那麼多損失，不能讓他們白白跑了。此不出則以，一旦出世，首戰就要夠規模、讓敵人猝不及防傷一招狠的。

阿亮，你釣過魚麼？冇有的話，這次回去後跟為師練練——釣魚要等抄網兜住魚之後，才能死命扯鉤，在此之前，你得耐心溜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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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稍微說幾句關於後續加更的規劃。如果不出意外是27號上推。之前承諾的6 7加更，目前已經加了五次了，還剩八次。所以25號到元旦的八天，都是日更萬字。

今明兩天還是兩更，但其實字數也不了，今天也七千多字將近八千了，都是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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