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謝旻并無異議。他上傷口頗深,臥床養了十來天,太醫百般告誡不能下地走路,但顧弛殮那天,謝旻仍舊臉泛白地親來現場。
當年顧弛死,爵封,殉葬滿室。
棺槨都是最高級別的金楠木,送葬隊伍綿延可有四五里。
但如今,來的人卻不多。年長一輩不便現,面的幾乎都是小輩。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停放棺槨的寺宇殿外,梨花落了一地。
冬雪一般湮沒無聲。謝旻有些恍然,才想起老師上一次似乎死在真正的冬天。
他站久了,額頭都有點冒冷汗,輕輕道:“姐,你若是四月里頭閑來無事,再替我們跑一趟,把他送回終南山吧。”
整個都,其實也只有真正算是自由如風了。
不棋局,不沾妄念,不求權力,不惹因果。
“好。”宣榕一素白紗,發無配飾,攏袖靜立,眉裁翠羽,清雅寧靜,但眉間有一抹淡淡的惆悵,猶豫片刻,還是輕聲道,“另一副棺槨呢?”
謝旻抬手一指東邊,那是昭獄的方向:“‘顧楠’協同作,又無爵傍,沒有資格被殮安置。估計那尸會被拖去葬崗。”
他沉默片刻:“他們到底從哪里尋的替代死尸。一點也不像。去了哪里?”
宣榕也不知道。有方向猜測,但怕說出來誤人子弟,便道:“你要不去問問舅舅?”
“算了。”謝旻抬手過腰間紋龍玉佩,嘲諷一笑,“我先回宮了,若有任何人手差遣需要,姐你盡管……”
宣榕卻忽然道:“阿旻,我有事和你商量。”
“你說。”
宣榕將視線落在了謝旻后的隨侍上。謝旻擺了擺手。又將看向容松容渡,于是這二人也躬退了出殿。
護國寺這間偏殿寂靜無比。
宣榕嗓音極輕:“我有一個想法。律法改制困頓于世家不肯退步,但十六家族其實對你都算親切,若是有人以更激烈強地態度切……”
緩緩開口,其中謝旻數次想要打斷,被抬手制止,等到全部說完,謝旻才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氣:“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與你反目仇,和你決裂?”
宣榕用很輕的聲音道:“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嗎,阿旻?”
那雙眼仿佛看過去和以后。
謝旻一時怔愣。是,總角之誼,相伴長大。若無權勢相挾,人人都能做到甚篤,但這世上不僅僅只有。
前朝曾有開國帝君,未想稱帝,但手下奉來龍袍,讓他黃袍加。
只有這樣,手底下人才能有更明正大的理由,封加爵,封侯拜相,一同躍上新的臺階。
這些勾心斗角,這些不由己。
沒有人比自生活在都權力中心的他們更清楚。
謝旻突然悶笑起來,笑容極為沉悶,他不顧腹部傷口的疼痛,緩緩道:“當然可以。可是這樣,表姐,你至有好幾年會在塵網之中,不得自由了。”
宣榕垂眸看向沉重擺放的棺槨。
又看向殿外綠意漫過的梢頭。
無奈低笑:“心在樊籠,人生何自由。”
而若心在凡間山河,人生何不自由。
*
四月小雨淅淅瀝瀝,川蜀泥濘難行。
這支送葬隊伍只有十余人,護送一尊棺槨西行,一路了綿延的山脈。遠猿猴長嘯,懸崖峭壁,近的道也有不碎石滾落。
容松皺眉道:“郡主,您要不還是回吧,剩下的路臣和兄長護送就行,送到此,已算仁至義盡了。”
宣榕卻搖搖頭:“我沒事。我是想去那舊墓看看。”向右看去。山林之間罩著薄霧,一切猶如仙境,河流瀑布湍急的水聲時時現。
忽然很輕地道:“也不知道此月鬼谷開陣在何。”
鬼谷設的門陣法,千奇百怪變幻莫測,每隔一月,會隨著日月星辰自行挪陣眼,這樣谷口會變化。而了谷,還有群機關靜靜等待。
若谷無人接引,幾乎不能谷。
容松不知在想什麼,大大咧咧道:“舊墓嘛?那再行一日路程就到了,我們已經進了終南山的腳脈,從中往上,到半山腰,就是昭陵了。據說當年修得聲勢浩大、用工匠數千人,立了很大的碑文,隔著老遠就能瞧見。”
宣榕便收回側頭遙的目,又回頭看了一眼廂車上的棺槨,到:“嗯。”
容松用手搭著涼棚:“郡主!我們今年還去哪游居嗎?昔大人領了新差,咱去那邊瞧瞧不?”
在太子大婚之前,昔詠就免了
林軍指揮使之職。
轉調征西軍任統帥,如今駐扎西境,與西涼幾乎是要整日面對。正月過后就奉命出京,人早就在安定城鎮守了兩個多月。
宣榕失笑:“軍最近開始加訓了吧?阿松你又想懶。”
容松:“哪有!”
可他確實一點苦頭都不想吃,生生浪費了學武的天賦,第二天上山,看著容渡幫著侍衛輕松推著廂車,容松識趣避在一旁,不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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