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我支持你,太后娘娘眼下或許不能理解,待將來必定能明白你的苦心。”
有了這話,章佩佩心里好許多,長吁一口氣,“但愿我不會失吧。”
但愿裴浚也不要失。
罷了,不過是賭一把,愿賭服輸。
皇后之位比起家族興衰,自然是后者重要。
這一點,章佩佩還是拎得清。
況且,眼下也毫無選擇了不是?
兩位姑娘相攜回到養心殿,這一夜裴浚回得晚,是章佩佩伺候夜宵,裴浚用枸杞蓮花粥時,見章佩佩眼眶紅腫不曾消退,難得溫和說了一句,
“辛苦了。”
這一刻,章佩佩差點落淚。
眼看快要到端午,京城發生干旱,老天爺整整晴了半月不曾落下一滴雨,天干燥,紫城的墻都快裂得起皮了。
寧時不時拂去下顎的汗珠,陪著章佩佩往慈寧宮走,今日太后禮佛,陪著章佩佩在花園摘了一籃子花,打算做香薰給太后供佛,也趁著這個機會抱著卷卷溜達一圈。
日頭又曬,汗水不止,仰頭瞭天際,蒼穹蔚藍深邃,琉璃俏檐錯向天際,紫城依舊巍峨宏偉,這讓寧想起一年前,也是這麼一日,送鐘馗補子前往崇敬殿,在順貞門遇見了裴浚。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一年過去了。
寧恍惚笑了笑,眉梢的溫若春日的流水,連那一抹日芒也被暈染得。
進慈祥門,上了大佛堂的后廊,迎面撞見伺候太后的春秀姑姑,春姑姑見二人滿頭大汗,失笑道,“快去茶水間歇個晌,喝口茶涼快涼快,太后娘娘吩咐了,讓姑娘待會在佛前念經一個時辰,當是祈福了。”
章佩佩笑著應下,吩咐侍領著寧去所住的廂房歇著,自個兒去見太后。
眼看申時三刻,時辰尚早,寧帶著卷卷回到章佩佩所住的東院,夜里要當值,想起近來裴浚折磨人,寧決意先睡個安穩覺。
迷迷糊糊不知睡到什麼時辰,聽到外頭人仰馬翻的。
寧睜開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一濃烈的煙味嗆在嚨,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
整座慈寧宮烏糟糟的一片,喊聲哭聲一團。
寧嚇出一冷汗,慌忙抱著卷卷奪門而出,只見慈寧宮西南方向的徽音右門竄出一團濃黑的煙。
西南主坤位,坤位著火,是上天示警,寓指太后失德。
剛從大佛堂返回正殿的太后,聽得西南方失火,驚得從圈椅里下來,氣得齒打面頰生煙,
“放肆,他個混賬東西,敢這般算計哀家!”
從瓊華島遇刺開始,趁機撤換宮防,再到今日西南坤位著火,他所有的謀算終于到此刻,明明白白擺在面前。
難怪這段時日在百面前裝斯文沉穩,面對千方百計的刁難,也無于衷,每日照常請安侍奉,不驕不躁,不疾不徐,人前無害,人后狠辣。
一切都一切都在這里等著呢。
恐怕連這天干燥的氣象,也是欽天監替他算好的吧。
太后氣得嘔出一口。
不,還沒完。
就坐在這,賭一把,看他裴浚有沒有本事任葬火海,看他愿不愿意擔縱火焚死慈母的罪名。
“來人,將國璽取來,哀家親自看護。”
掂量著顧忌名聲,親自將國璽還給他,門都沒有。
慈寧宮的靜事無巨細報至養心殿,裴浚穿著一雪白的寬袍,正在后院習劍,彼時天剛暗,燈火未起,只見一道雪影在半空浮躍,長劍飛舞,似要將眼前這片濃烈的霾給化開。
柳海立在檐下,稟于消息后,面上微帶苦,
“太后娘娘子可真執拗,都這樣了還不肯低頭。”
裴浚毫不意外,他從來不會將希寄托于旁人上,自是留有后手,恃劍往檐頭一點,雪白影徐徐而落,劍收于手,點點水齊聚劍刃,他長氣一吁,水花似影灑落,墜塵中無影無蹤,他慢慢將劍歸鞘,語氣平淡而冷漠,
“你只管去前庭宣文武百,不消半個時辰,定會親自將國璽于朕。”
第44章
濃煙夾雜炙風吹在面頰,帶著一滾燙。
寧將卷卷藏在懷里,抱著它飛快往佛堂去尋章佩佩,章佩佩也聽得消息,由人攙著往正殿后廊來,兩位姑娘在慈寧宮后院撞了個正著。
攙著章佩佩的正是侍,章家帶來的奴婢,滿臉哭痕,搖了搖佩佩的胳膊,“大小姐,火燒眉頭,您別再猶豫了,再這麼下去,太后娘娘不保,章家也是萬劫不復之地呀。”
勢危急,章佩佩也沒權衡的余地了,猛一咬牙著寧,“你們去左門等我,我去去就來。”
寧知道要做什麼,堅定地朝點頭,待看著進了慈寧宮后殿,那章家婢與寧又從夾門進了前院,奔至徽音左門候著。
正對面的徽音右門已燃起了明火,天氣干熱,水井枯涸,打不出多水來,宮人便將主子們日常用過的浴水一桶桶往前頭澆,可惜那火竄得快,一下躍至檐頭,若再不撲滅,火勢會蔓延至兩側廂房廊廡,屆時整座慈寧宮均有失火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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