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磨。”
裴浚抬眼定定看著他。
何楚生指了指自己那張老臉,“陛下,在人面前,什麼都能要,臉不能要。”
他語重心長。
裴浚了額,心復雜地出了禮部。
出禮部角門,往沿著寬道往皇宮去,瞥見一道悉的影打鴻臚寺出來。
裴浚剛在李寧這里了氣,看著李巍可不惱火?
他駐足,等著李巍發現他,然后惶恐地跪下請安。
裴浚看著戰戰兢兢的李巍,想起何楚生方才的話,朝他示意,“你跟朕來。”
隨后皇帝陛下坐在東朝房,聽李巍講述李寧的過往。
從姑娘八歲喪母開始,一直講到宮前,李巍說完頭都給磕破了,涕淚雙流,懊悔不迭,
“是臣對不住,讓了這多苦,是臣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陛下要打要罰,臣絕無怨言。”
裴浚闔著目好一會兒沒說話。
李寧一個人磕磕長大,不曾得過親人的關,所以敬重烏先生,疼章佩佩與楊玉蘇,把一切對好的人視為源,不自覺靠近,也無比珍惜,就像最初待他那般。
生了一張最是爛漫天真的臉,卻走過世間最苦的路。
裴浚心被刺痛,氣不過狠狠一腳踹開了李巍,
“你這顆腦袋朕暫時留著,哪日得了空朕定摘了去。”
扔下這話,裴浚氣勢洶洶回了皇城。
還要對更好一些才行。
金銀珠寶不稀罕,裴浚琢磨著得給整些適用的,行至遵義門前,瞥見卷卷冷得一團等在角落里,裴浚忽然想起天寒地凍,給李寧做兩冬最好。
事兒吩咐下去,尚功局與針線局連夜趕工,三日后十幾位針娘合計給做出兩件皮子。
冬月初十的午后,他親自捎來給李寧。
彼時李寧正在書房譯禮記,腳邊擱個爐子,這間院有了年份,地龍垮過不經用了,只能靠炭盆取暖,寧攏著一床小被子擱在膝蓋,提筆寫得一不茍。
裴浚悄悄掀簾而,示意韓玉將皮子擱在坐塌,隨后來到桌案對面落座。
寧聽到靜擱筆起給他施禮,“陛下要喝茶麼?”
裴浚沒回這話,而是往西墻下的坐塌指了指,“你試一試合不合?”
寧側,一眼被塌上那兩件鮮艷的皮給吸引住。
一件深綠的孔雀翎皮子,那一尾尾雀眼活靈活現,跟盯著似的,越看仿若有一種深邃的暈籠罩其上,得不聲,另一件皮子滿的狐貍,棕紅的尖又長又茂,手覆上去仿若一層絨從掌心刮過,鮮艷極了。
每一件都是罕見的寶貝。
寧是見過好東西的,章佩佩與楊玉蘇時常探,上披著的不是銀鼠皮襖便是大紅羽紗緞面皮襖,覺著已經夠了,卻遠遠不及眼前這兩件。
“陛下,臣之有愧。”寧為難地看著他。
裴浚指了指禮記與詩經這兩冊書,“就當是這兩冊書的報酬。”
寧心里好歹還有數,“那也沒有這麼多...”
裴浚不高興了,“想著跟朕撇清關系是吧?”
“你不是不在乎名分麼,這就是不要名分的補償,可以了嗎?”裴浚心突然變得很糟糕,他捧著一顆真心來,不是讓拒接的,“如果你還不滿意,那朕告訴你,烏先生還在朕眼皮底下呢,滿意了嗎?”
“我要我要....”寧曉得再拒絕便是了他的逆鱗,連忙將那件狐貍往上一披,朝他出個俏生生的笑,“陛下覺得好看嗎?”
裴浚幽沉地盯著,沒說好看,也沒說不好看。
他心不好,他沒想過有朝一日他需要用另外一個男人來威脅,且被他威脅功了。
他滿自嘲,悶悶喝了一口涼茶。
寧看出他難過了。
對,這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難過的表,寧心里忽然涌上一心疼,知道不該心,可不可一世的裴浚被氣這樣,也不好。
寧輕輕往前牽了牽他角,小聲道,“陛下,過幾日便是玉蘇姐姐大婚,我正好穿這件去赴宴。”
這話正合了裴浚的脾氣,他就喜歡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
他的人,吃穿用度均要最好的。
裴浚上下打量,線高挑,那皮籠在上,將影拉得無比修長,小臉被鮮艷的狐貍簇擁住,襯得越發白皙奪目,如此明艷張揚的一張皮子也毫不能喧賓奪主,熾艷的容得住一切。
裴浚心好轉,“不錯,很好看。”
寧裹著皮子繼續譯書,子果然暖和多了,輕輕將炭爐往裴浚跟前推。
裴浚靠著圈椅翻閱各地送來的邸報,有朝廷各司衙門正兒八經的奏報,有東廠和錦衛兩條線的報,三相佐證,真相大差不差,他便可穩坐釣魚臺。
別看他時不時往院跑,公務可沒落下一件。
孰輕孰重,裴浚心里門兒清。
他這輩子還從未因為任何人和事耽誤過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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