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出什麼事了。”
烏先生也不含糊,徑直遞了一張貨單給裴浚,
“這是今日那幾個蒙古商人予我的貨單。”
裴浚接過來看了一眼,麻麻的字跡中兩樣貨十分搶眼。
一樣是玄珠,一樣是黃英,這兩樣是什麼東西寧一頭霧水,裴浚卻一眼看明白。
這是三教九流的行話。
玄珠代指硝石,黃英代指硫磺。
此二樣是制造火藥的原料。
蒙兀的商人忽然要這玩意兒,自然是為了備戰。
裴浚臉嚴肅,回遞給烏先生,
“先生只管應下,東西朕來準備,至于條件,你告訴他們,要馬匹,用馬匹來換。”
烏先生很快明白了裴浚的用意。
大晉最缺的是戰馬,為此特在四川云貴等地設茶馬司,種植了茶葉一類,供邊境的藏民與諸國百姓,用馬匹換取日用的茶鹽。
蒙兀既然要火藥,且不如將計就計,得些馬匹來。
寧不解道,
“你舍得用火藥去換?”
裴浚失笑搖頭,“朕當然不會用真火藥去換,朕自有思量。”
事就這麼定了。
烏先生繼續與蒙兀商人周旋,裴浚這邊回了一趟烏城,一面著人準備殘次硝石與硫磺,一面悄悄傳令九邊備戰。
兵馬未糧草先行,驟然間要那麼的糧食,絕非等閑,裴浚親自去一趟雍州。
待回來這一日,正值商貿會開幕。
數日前,烏城的守將在城外搭了幾排廊房,整個場地回字形,左為大晉商販,右為外域來者,烏先生作為第三方,負責幫著大晉接待來使,理爭端,將南面的廊房安排給了他,寧陪著朝廷來使禮部郎中,及烏城縣令坐鎮北面廊廳。
比起千里迢迢外的京城,烏城顯得便利許多,西域諸多的商賈踴躍參與,反倒是大晉這邊因為地域遙遠,到場的行商有限,數日前寧發現了這一難題,與裴浚商量法子,裴浚給了一封手批,
“你用皇店的名義,先攬下貨單,余下的咱們慢慢周旋。”
寧聽他的,特開了幾間廊房,擺上商的招牌,大晉最大的綢商可不就是江南織造局麼,只要有單子,還擔心不出貨?
寧又調派人手,在廊房當值,皇店之下,其一是江南織造局,其二是四川茶馬司,其三是景德鎮窯等等,桌案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瓷樣品,墻壁堆著一匹匹鮮艷貴的綢。因直接掌握貨源,價格相對便宜些,惹來外商爭先搶貨。
不過因為量大,管理手續繁瑣,出貨時間可能沒有普通瓷商那麼快,于是,量大的跟皇店談判,量小的便尋現場的普通瓷商簽訂契書,此外,也有不大晉的商賈用本地的生換取西域香料瑪瑙之類,更有遠在西洋的西歐諸國輾轉托人來談綢瓷生意,場面異常火。
裴浚從甬道踱商會一角,就看到寧穿著特意給準備的一套青袍,以禮部特使的份出席商貿會,一口波斯語,一口蒙語,親切地與各國使臣談。
朝縣令拿不了的場面,均領到這兒來。
原來烏蘭國的使臣與寧在京城打過罩面,說是自個兒領了本國最豪橫的一群商戶到場,給大晉帶來不生意,要求寧給他降一個點的稅率,你以為姑娘就這麼答應了人家,現在聰明著呢,開始坐下來跟他談貨量。
裴浚教過,談判講究策略,先提出對方不可能答應的數額,再慢慢跟他熬,烏蘭國的使臣也不干,
“那我還不如去尋普通商戶。”
寧告訴他,“窯的工藝水準可不是民窯可比,您這可是要進貢皇宮的,自然得用大晉最出的景德鎮瓷,咱們皇帝陛下用的就是景德鎮的瓷呢。”
烏蘭使臣被功說服。
大晉皇帝用什麼,他家的皇帝也得用什麼。
就這樣,出貨量增加三,稅率降了一個點,價格也低了許,寧跟著梁冰學過賬目匯算,自個兒算了算,大晉賺了,烏蘭國的使臣合算了下每件瓷的單價,也賺了。
皆大歡喜。
從容送走一位使臣,又迎來下一批。
服是特為量定制的,烏紗帽恰恰罩住額面,出純凈漆黑的杏眼,那張臉蛋在西北的寒風中簡直白得發,量高挑,氣質出眾,時而踱步與人談笑風生,時而游刃有余斡旋調度。
從流程,到人手,到賬目,甚至到里乾坤,就沒有寧答不上來的。
曾立在大晉權力之巔,高屋建瓴,領略過頂端的風景,站得高,看得遠,掌握的信息也比烏城縣令要全面,更有裴浚做后盾,有底氣當場拍板。
從容又耀眼。
跟著的小使了寧幾眼,忽然與裴浚道,
“主兒,奴婢覺著姑娘越看越像您呢。”
連負手的姿態也如出一轍。
裴浚但笑不語。
連著十來日,寧憑著流暢的口語,親和的外能力,幫著大晉商拿下許多大單子,稍稍合算,貨銀共計三千萬兩,若是如期貨,無論是大晉國庫還是各商均能收巨靡,有些單子朝廷忙不來的,也可以予民商參與,以皇店帶私營,自先帝朝留下來的國庫不盈,百姓不的局面,將徹底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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